阿蛮眨了眨眼,有些不解:“不等公主么?”先前桓远跟他说过,他们出了城后等着公主呢。
花错勉强笑道:“公主有她的安排,不是我不等,而是她让我们到远一些的地方等。”
倘若是有桓远之外能作主的人在这里,便会看出花错的言不由衷,但是眼下流桑和阿蛮两人,几乎都被花错指点过武技,感情上较为亲近,两人又是心无城府,很容易给花错骗了过去,就要听话启程。
众人尚未动身,便听到身后的道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很快地便接近了他们,从后方道路口转出来一队骑士,领头的正是宗越。
宗越身后跟着三十名骑兵,而他的马匹前方,横着一道绿色的身影,花错一看便叫出声来:“柳色?”
宗越翻身下马,反手拍了拍马背上柳色已经红肿的脸颊,微笑道:“真乖,没有骗我,我会给你个痛快。”
拔刀一抹。
也未曾收刀,宗越便带着血腥的笑意,转向花错等人,方才从柳色口中得知公主等人准备私逃,他便立即分出三十人,由他带领着追来,另外一百多人则继续前往支援皇宫。
两方面准备,即便陛下真的遭遇到了不测,他抓到公主,也可以向新君领功,而倘若陛下安好,他把公主带回去,也是功劳一件。
但是方才柳色在惊恐之下,竟然忘了说一起逃走只是楚玉原本的计划,现在楚玉却是身在皇宫之中,而宗越也忽略了这一点,只以为他们都是一道走的,便让柳色带着他追过来。
目光扫了一眼,宗越看到花错身后的一辆马车,认定楚玉便在车中。
而花错也认得宗越的身份,自然不会以为对方是来送他们的,不需要多言,他招呼众人护好马车,便挺剑迎了上去。
花错一人架住宗越,而阿蛮和流桑则与其余三十名军士战在一起,阿蛮轮着铁枪大开大阖,流桑则灵活地游走与缝隙间时不时刺出一剑。
但是纵然花错武艺高强,流桑阿蛮也不算弱,可是对方也是精兵强将,宗越为人虽然不怎么样,武艺却是与花错不相上下,而加上另外三十名军士的帮助,很快三人就要支持不住,渐渐地退向马车。
守护马车的侍从加入战团,稍稍抵御了一下对方前进的脚步,但是这道防线也迟早会被突破。
花错招架宗越的攻势,身上已经添了几道伤痕,他心中暗恨柳色死就死了,竟然还拖累他们至此,然而现在他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剑上传来的压力越来越重,让他几乎要招架不住。
忽然花错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向后仰,就要摔在地上,宗越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举刀向下劈斩,然而刀至半空,却被一道细小白影打中,力道不大,只让刀身稍稍偏了一个极小的角度,却给花错争取来了活命的时间。
花错一个扭身,从刀锋下逃离,让宗越劈了个空。
然而两人并未继续交手,只同时朝身后看去。
只见不知什么时候,马车后方的青色帘子掀开一条缝,从缝隙里,无声无息地探出来一只苍白优美的手。
宗越的脚边,一支玉簪碎做几段。
第211章 一梦今日醒
宗越和花错停了下来。
阿蛮,流桑,以及其他军士也停了下来。
他们的目光,都看向了那一只手。
那是一只极为秀美的手,稍稍有些瘦削,但是更显出优雅的骨节,手指好像无瑕的白玉雕琢而成,丝毫不带烟火气息,就这样凝固在苍茫的天地间。
是的,凝固。
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跟随着凝固起来,只有白茫茫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沐着忧悒的月色,洒向这片大地。
一瞬间连呼吸都变得轻缓,一瞬间连心跳都变得压抑,一瞬间杀意尽数化作春风般的旖旎。
那只手手腕微转,就顺势扶在了马车厢边上。
车内的人轻轻叹息一声,悠悠长长的,也是极为从容的:“好长的一场梦,一梦醒来,便入了冬。”
那声音,仿佛从天上飘落下来的雪,融进了这无边无尽的夜色月色里。
宗越眉头一皱,仿佛想到了什么,神情登时变得有些难看。
车内人又带着点儿浅浅的笑意道:“数年不见,宗将军风采依旧。”
听到这句话,宗越的神情陡然间转为森寒酷厉,因为他已经证实了心中所想,猜到了车内的人是谁。
花错呆呆地看着马车,一直等那人跟宗越说上了话,才终于醒悟过来,面上随即浮现不敢置信的狂喜之色。
他张了张嘴,却忽然发现自己嗓子哽咽,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宗越心中骇极之后,也终于冷静下来,他想起了一些这几年关于此人的传闻,稳定了一下心神道:“你便打算就这么缩在车内与我说话么?”
“宗将军说得极是,我确实有失了待客之道了。”车内人又是轻轻一笑,很自然地便将自己放在了“主”的地位之上。
接着,车帘掀开了一下,便露出来车内端坐的白衣少年,黑暗里少年模糊的脸容仿佛在笑,只一个停顿,便起身下了车,他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双脚踏上雪地时,所有人都便看清了他的模样。
那是一个微笑的少年。
白衣,散发。
他乌黑的发丝柔顺地滑落在肩头,而原本束发的发簪此时正躺在宗越脚边。
所有人看见他时,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花错眼中更是多了一些怀念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