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挑了个好季节驾崩,在这天气,冰棺里的尸体能保存很久,是以能慢条斯理地处理身后事,赵湛无视掉所有‘先皇尸骨未寒,不应大动杀伐’的上书,彻底清洗名单上的皇兄余党后,办起了隆重万分的葬礼。
老皇帝的后宫跟着殉葬了大半,还有些许侥幸打点过的,得以保住一条小命,出宫改嫁是不可能的了,在停灵过后,得了封号,浩浩荡荡地跟着送葬队伍进陵墓之中,过那清苦的日子,似乎也和三尺白绫没太大分别。
将三从四德当作人生至理的‘好处’就显出来了,若不是认命守寡,在陵墓里当个活死人,心里恐怕比黄莲还苦。
该去守灵哭丧的时候,赵湛却留在东宸宫,对外说是接手公务,忙得脱不开身。东宸宫里伺候的新宫人,都清楚这只不过是好听的说辞一一虽然皇上的确是在处理小山一样的奏折,可是选的地儿却是那台睡着贵主子的轿子里。
轿子虽然比官用的宽敞,但始终只是一台轿,断然比不上甘露阁好,文献宗卷都要随井和小太监来回的抬了一卷又一卷,颇为锻炼腿脚。
先皇还没入土,新皇的后宫还没册封,只是将端亲王府住着的女眷都先送进宫安置,其中徐暖竹是板上钉钉的下任皇后,暂时住在良妃宫中,对赵湛将区区一个妾室安置在东宸宫的举动,自是大有意见。
而被儿子漠视的良妃虽然心里不大爽利,可掂量一下儿媳和亲儿子,还是选择了帮忙安抚这要起火的后宫,拉着徐氏一通说,什么怀孕要注意的事项,大大小了无数,有迷信的,也有太医建议过的,语重心长的一番劝说,提醒她肚里是新皇头个嫡出的孩子,当中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一来,日子过得更精细,徐氏在犹豫过后,终於在良妃的念叨下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腹中的孩儿。
毕竟,还是有很多让人心情愉快的事一一例如昔日成为太子妃,在聚会时总对她矜持微笑,受她礼的冯婉琴,不但皇后梦碎,宗族都受了牵连,幸亏根基深,小一辈的还没涉进贪污名单里,逃过了这场劫难。而徐氏惊喜地发现自己越发爱吃酸掉牙的点心,膳食不加醋都没胃口,都说酸儿辣女,准是男胎没错。
怀抱着越大的期望,自然过得越仔细,没空去追究旁人。
斗?
后位稳固,妾室们自个斗去,别搞得面上太难看,都招惹不到她头上去,若不是颜欢欢‘睡’在东宸宫,传出去有伤她的面子,她实在没有意欲在这个关节眼上惹赵湛的厌。
只是想到,颜氏顶着大肚子去以身救驾,徐氏就一阵堵心,怎么她的运气能好成这样?
另一边厢,在小小的轿里,穿着常服的皇帝一手翻阅着宗卷,另一只手握住颜欢欢凉呼呼的小手,捂了好久,才稍有一丝暖意。赵湛很清楚,别人眼里的他痴情陪伴着昏迷不醒的颜欢,而实际上,需要陪伴的人,却是他自己。
他一刻也不想独自呆着。
皇帝如此作态,颜夫人也只有在他上朝,或是实在有事要离开时,才能亲近女儿一下,其余时间,虽然皇上说了让她在旁陪着颜欢,她身为已婚妇人,老大不小,倒也不需要避嫌,只是怕皇上有体己话要跟欢欢说,是以只要皇上来了,她就退避得远远的。
颜欢欢这回,睡得是真狠。
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能不能醒来一一虽然系统保证只是‘假死’,但万一赵湛想不开,把她火化了呢?这些事谁说得准,是以一点点恢复意识时,就像沉入深海的蓝鲸被打捞起来,意识渐渐浮上水面,她人没回过神来,就不睁开眼,只有指尖轻轻抖了一下。
“颜欢?”
卧槽,王爷你也反应得太快了吧?
颜欢欢头疼得厉害,浑身无力,一时不想去回应赵湛。
‘系统,我不会是瘫了吧?’
【宿主不用担心,昏迷期间只能由旁人喂你流质食物,吸收赶不上宿主身体自我修复消耗的能量,短时间内四肢乏力属於正常现象。】颜欢欢一想,也合理:‘我昏迷多久了?’
【算上今日,刚好七天。】
赵湛还活着,如无意外,这会该由端亲王改称皇上了。
颜欢欢暗松一口气,她能保证的,只有在伏萤的刺杀里救下他,赵渊曾经跟她说过的党羽成员,还没来得及透露给他一一赵渊不靠谱,但冯苍一系却是实打实的根基深扎,逼宫的内情若是泄漏出去,恐怕赵湛亦会有大麻烦……
这会一醒来,就听见赵湛的声音,心头大石登时落了底。
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再落到赵渊手中,将五年岁月再过一次而已。
“醒了吗?”
在颜欢欢和系统对话期间,赵湛的指尖落到她翘挺的鼻尖上,一路划至眉心,动作轻柔得像被一片羽毛扫过。紧闭双眼的时候,最擅长洞悉男人的她也无法察觉到,他眼眸里积压沉淀的冷郁。
怪吓人的。
她才犹豫了一下,赵湛就接着说道:“太医说,你伤口都好转过来了,怎么就不醒呢?”和往常一样,无论在说多煽情的话,他都依旧是一副冷淡的神色,而闭着眼的颜欢欢,去掉了视觉上的先入为主,只听出了他浓浓的委屈:“颜欢,朕……”
……嗯?
“朕,”他一顿,略微纠结了一会,在她昏迷不醒时说这种话,简直就像对病人耍流氓:“……”
大兄弟,话只说一半很不道德诶。
颜欢欢正要睁眼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