鞫容暗惊:大清早的,她就来了?好在观中闹的乱象,已摆平。
抱起小狼儿,转入一间厢房,鞫容亲手为这孩子换上道童的皂袍,盖了层被子,让他睡在这房中。
给狼孩穿衣时,他顺手摘了狼孩颈项上系挂的一块通体莹透的璧,揣进自个兜里,所有能辨认出狼孩身份的物件,一件不留,连围在狼孩腰臀之间的那块兽皮,也命人拿去烧毁。
“你二人守在门外,若是见了外人,就说这房中有个小道士,偶感风寒,病在床榻,不要让人进房里来。”
匆匆交代一句,留了两名弟子守在房门外,鞫容命门徒速去敲响洪钟,又亲自率领天机观众弟子们,一道去迎接贵客到来。
※※※※※
天机观外,场面惊人——
宫里头来的太监、宫娥,连同禁军侍卫,浩浩荡荡一队人马,由灵山脚下,护贵妃凤辇而来,内侍宦官摆出的仪仗,声势宏大。
天机观洪钟长鸣,天师尊上亲率座下众弟子,迎至山门外,凤辇一至,跪地齐呼:
“恭迎贵妃娘娘!”
持玉如意撩开纱帐,贵妃蓥娘步若生莲,轻搭太监的手背,步出凤辇,额上花钿金灿似凤凰形态,映得明眸生辉,仪态万千,在宫廷盛装点衬之下,犹显雍容华贵。
“本宫今日,该唤卜正大人一声……天机尊上!”
蓥娘徐步上前,俯视臣服在她脚下的天机门徒,捻着兰花指,轻点鞫容束发乌簪,见他今日脱下了卜正官袍,以九玄道袍正装来迎,她抿唇一笑,指尖连点三下,却道:
“尊上不必多礼,本宫不过是贵妃之位,尚不及皇后尊贵!尊上怎可大意怠慢,只迎本宫,而忘了迎皇后娘娘?”
一语双关,蓥娘既提醒他做事不可大意,又暗示他:东风已借,万事具备!
“皇后凤驾亲临,实令本观蓬荜生辉!”
鞫容意会:皇后一来,东风已起!
即便皇后地位今非昔比,也得在人前做个样子,尽个礼数!鞫容率弟子们,长跪于地,叩首而呼:
“天机弟子恭迎皇后娘娘!”
贵妃的凤辇后面,迟迟落来一顶登山步辇,比之贵妃娘娘的凤鸾仪仗,逊色不少。
皇后出巡仪仗输于贵妃,本不合礼数,偏偏暴君眼中并无繁文缛节,百般纵容之下,才由得贵妃颠鸾倒凤、出尽风头!
若是礼部有文臣上书:不合礼法!惹得暴君恼怒,招来杀身之祸,掉了脑袋,还得给武将踢着头颅玩蹴鞠。
有这前车之鉴,礼部众卿颈项发凉,人人自危,自此不敢上书劝谏。
“卜正,平身吧。”
皇后左氏忍气吞声,跨出步辇,手中还牵来一个八岁大的女娃娃,状似十分乖巧地跟在皇后身边,裙带飘飘,是个小美人坯子,模样儿长得可俊了,一瞧就是个深具慧根的好苗苗!
只可惜,这女娃被皇后训斥得连走路都不敢迈错步子,缩手缩脚,极是小心,连孩童天真好奇的天性都失了,来到这天机观都不敢随意张望,低头、亦步亦趋跟在皇后身边,小样儿瞧来甚是可怜。
鞫容却一眼瞧出:这女娃,与贵妃蓥娘竟有几分相似,低垂的眼帘下,眸光灵动,揣了几分小心思,人前乖巧恭顺惹人怜,人后还不知得捣腾出多少乱子!
“卜正?本宫唤你平身!”左氏也是宫廷盛装而来,只是这衣料显旧,不知搁了几年,尚衣局都不曾为皇后置一件新衣?
“臣,遵旨。”
鞫容回过神来,笑着站起,瞅准了皇后牵来的女娃,笑唤:“小公主也来了?”
女娃略微抬头,飞快瞅他一眼,眸中几分惊异,觉着这个披着道袍的人,不像画里仙风道骨的道长,眉目间妖娆之色,比女子还美几分,不知这人是男是女?
藏住心中好奇,女娃点头轻“嗯”一声,却遭皇后冷冷一嗤:“公主?她也得有那个命!”
“本宫瞧这小公主,倒是比珩儿命好!”
贵妃娘娘金口一开,轻吐这一句话,就令皇后左氏变了颜色,噤声不语。
两宫娘娘并排儿站着,皇后手中牵来女娃,贵妃只是拂一拂袖,淡淡道:“将皇儿抱来!”
左氏迫不及待转眸望去,见贵妃的贴身姑子抱了个男孩儿来,却是病恹恹地趴在奶娘肩头,睡得昏沉沉,再一细瞧,皇长子珩八岁之龄,比之同龄男孩却瘦小了许多,面黄肌瘦,个儿也长不高,瞧着,确实比她手中牵来的小公主更苦命!
皇后心疼之极,忍不住抢上一步,伸手就想抱一抱珩儿,却被那老姑子躲开,直躲到自家主子身旁。
“尊上,外头风大,本宫怕皇后和小公主受了凉,还不快些命人,领她们二人入内歇息!”
蓥娘这番话,当真毫不客气,催着皇后往天机观内老实待着去。
鞫容自是听从贵妃娘娘的口令,唤弟子前来领皇后入内,去早已布置好的厢房,安顿下来。
左氏暗暗咬牙,恨恨地瞥了蓥娘一眼,右手发狠地一使劲,拽得小公主“哎呀”一叫,跌跌冲冲的,被母后用力拖拽着走。
“瞧瞧这人,半点都没有长进!”
见小公主步态不稳的,被左氏生拉硬拽着走,蓥娘十分心疼,却强忍着怒火,面不改色地问:“尊上,祭天神坛上所需之物,可都备妥了?”
“回禀娘娘,都备妥了。”鞫容以眼神示意娘娘尽管放宽心,“明日,圣上……”
“圣上政务繁忙,无暇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