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不说话了,这对于他是很难理解的事情,在十一的意识里,只要夏靖戎不出事,其他的人甚至是他自己会怎么样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十一自懂事起关心的自始至终只有夏靖戎一个,而他也清楚的明白夏靖戎对自己的期望,夏靖戎希望他遇到一些事情会难过,遇到一些事情会高兴,可是这对于十一拉说太难了,他努力了许久却毫无用处,除了夏靖戎,无论他看到谁遇到什么事情,情绪都不会有任何起伏。
十一想不清楚。
就好像那一年和夏靖戎一起在山坡上看萤火虫,十一的旁边就躺着一具尸体,他也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就转过头去,不再理会。
“真麻烦。”十一这样想,他虽然心里这样想,同时却也明白,一旦自己的这种想法被夏靖戎所知悉,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他只能将这一切都藏在沉稳的面具下,给自己带上一个和其他人一模一样的脸谱,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有感情的人,十一在书房里画那些人像的时候,时常会想他们究竟为何会这样哭或笑,可惜研究了许久也不明白,为了尽快的带上那张名为“正常”的脸谱,十一只能将每个表情的含义记下来。
笑便是眉眼下沉三分,唇角上扬三分,哭便是眉头深皱眼中含泪。
夏靖戎在十一面前从来都是一副从容自定的温柔模样,他难得露出这种忐忑不安的紧张情绪,十一不知道应该用那种表情面对夏靖戎,他怕出了错惹来夏靖戎的怀疑,十一低下头,不让夏靖戎看到自己的表情,低声道“靖戎,我不是很明白。”
夏靖戎又以为自己表现出来的情绪让十一感到了不安,他强打起精神,捏了两下十一的脸,干巴巴的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然后和十一说道“是我不好,害你担心了。没事,进宫之后你只要表现的和寻常一样就可以了,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不管出什么事情,只要你待在我身边,我都会保护你的。”
十一听到夏靖戎这么说,猛地抬起头,眸色深沉“靖戎,我曾看到书上说过,说出去的话便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
夏靖戎坦然一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好了,不要想那些不高兴的事情了。”夏靖戎突然想起来,如果这次十一能顺利过关,那他便也没有必要再待在这个京城了,他在京城呆了两年,从前教十一读书写字的时候尚没什么感觉,现在他却是无比的想念江州了,夏靖戎脸上露出怀念的表情,和十一说道“等我们这次见过大哥之后,我带你去江州,江州比京城好玩儿多了,那里的人我都认识,夏天我可以带你去地里摘瓜,秋天可以带你去赏枫,冬天我师父还会酿酒喝,我们可以去蹭一点,等到了春天,江州湖面上的冰都化了,我带你去放和灯,江州比起京城要热闹许多,你肯定喜欢。”
夏靖戎想要做什么,十一从来不会反对,他点点头“如果你喜欢江州,那我们便去江州。”
十一从未骑过马,夏靖戎怕十一冻着便也不骑马了,和十一一起坐马车去皇宫,两人在车内夏靖戎还兴致勃勃的说着等到了江州之后要如何如何,十一虽然不理解夏靖戎的这种兴奋感从何而来,却还是耐心的听着,装出向往的模样。
原因无他,只是十一心里知道,夏靖戎喜欢这样。
今年又下了雪,上次京城下雪还是十年前,夏靖戎掀开车链朝外看,更加高兴了“十一,你看,下雪了。”
窗外的雪纷纷扬扬的落下,落到了地上,却化成了雪水。
十一学着夏靖戎那样,把车帘掀开,他先是探出半个脑袋,仰头看着那些不知道从多高的地方落下来的雪,十一大睁着眼,好像要从阴沉的空中看透这个凄怆人间,或许是觉得冷了,他把头缩回来,然后把手掌伸到车窗外面,那些飘落下来的细碎的雪落到十一的掌心,凉凉的,十一把手伸回来,看着那些雪花在他的掌心慢慢的化成水,一言不发。
他莫名的有些心慌,夏靖戎拿出帕子把十一头发和手擦干,突然说道“说起来,八岁那年我听从母亲的安排,离开京城去了江州,我走的那天也是下着这样的雪,后来我接到母亲的书信,说是大哥找钦天鉴算了,说 下雪是好兆头,我在江州听了很是高兴,果然,在江州的时候我事事顺遂,遇见的最大的事情也只是爬树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蹭破了皮。寻常的孩子从书上摔下来,摔断腿修养个三四个月也是常有的事,而我只是蹭破了皮,师父都说我天生的好运气。我听说,自我离开之后京城中再也没有下过雪,可偏偏今天又下了雪,我想,这一定是上天在预示着什么。”
十一不知道什么钦天鉴什么预示之类的,但是夏靖戎说这场雪是好兆头,那他也毫不犹疑的相信这场雪是好兆头了,于是他点点头“一定是好兆头。”
夏靖戎听了果然很高兴,翻出一个小小的暖手包塞到十一的手里,然后他突然咦了一声,夏靖戎此时才发现,十一穿的是那件白色的绣了金线的斗篷。
夏靖戎总觉得十一身子弱,每年冬天斗篷大氅总是一样不差,府中有一件更为保暖的棕色大氅,夏靖戎猜不准十一为什么没有穿那件,反而穿了这件白色的斗篷,他怕十一想起来从前的事情,他心里紧张却又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夏靖戎问道“十一,今天为何穿了这件?王府里那件棕色的你不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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