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商眉头一皱:“郑哥这是怎么说?”
“我猜你听说过了——”
“这个事我是知道,”卫商伸出手匆匆打断他,“问题是,我真的做不了什么。也不是想推脱,可你想,我不过是一个律师,在这个小城市甚至都算不上站住脚。我说话有什么用呢?但如果你有确切的证据,我倒是可以大胆地接这个官司,那没什么说的,我叫你一声郑哥,该帮当然要帮,就是不拿钱也不算什么。”
他一双有神的眼睛紧紧盯着郑风,面上的笑意淡淡的,却看起来很真挚。郑风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垂下头去,他要怎么给出证据,他哪来的证据,他根本不知道他被查的是哪一块儿,还是哪一块儿都有。
最重要的是,他确实并不无辜。
他只能诚挚地恳求道:“看在我们交情的份上,小卫你帮我这一回。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求过你,这次真的,希望你能我帮我。”
卫商无奈一笑:“郑哥,我只是一个律师,哪来什么滔天的手段。”
这笑声在郑风耳里,叫他听出轻微的讽刺,可现下却没有细究的精力。“念初。”他急着说,“就算看在念初的份上,你也不想她的孩子变成孤儿吧,念初还小,她不能……”
“念初?我这么些年来跟她没见过几面吧。不过如果她需要,我会尽我所能伸出援手。只是,”卫商啧了一声,“只是我过几个月就结婚了,得经过我未婚妻同意。”
郑风才终于相信,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对于自己亡妻的情分,并没有延续到亡妻与他的孩子身上。又或者说,对于亡妻的情分也淡了。那么放诸于自己身上,更是难得有所谓的交情。
这种程度不行,郑风后退一步,目标瞄上了卫商的关系。
“我能理解,你们律师嘛,按法律说话。这样,我记得你认识王秘书,你给我搭个线,我自己出面。”
“王秘书?可能有点问题,他家里最近有丧事,现在去找是不是不大好。”
郑风眉心拧得老高,又带起了他的上位者架子:“那潘政委呢?他家里总没死人吧。”
卫商拾起手机,划开又按灭。“郑哥,实话说吧,现在这个情况你也清楚,这次的风波不小,谁都不想触霉头。你再找别人也是一样,至少这个小城里,大概是没有人能帮你了。我也不是不想帮,可我帮了也没用啊。况且,我只要开了这个口,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郑哥,你也体谅体谅我啊。”
“我未婚妻还等着我,我先走了。”
厚重的大门开了又关,郑风连目送都没有,他把脸埋在手掌之中,终于不再自欺欺人。不像上次,他还能全须全尾地逃离自己沉浮了很久的圈子,到新的地方来重获新生。
不,那不是新生。
那不过是回光返照。
如今,大概是真的气数尽了。
突然,他又精神抖擞起来。他还年轻,哪里就气数尽了?
郑念初跟着父亲坐上车,外头正是晚霞尽褪的蓝黑色天空。时间向五月靠近,日期在春分和夏至之间,太阳越过回归线,落日的时间渐渐向夜晚倾倒。收音机里主持人报了七点的时,说出点歌人的曲目。然后属于一些年轻人的歌曲随着激烈的鼓点和电子乐器迸裂出来。
郑风用劲按向关闭,没按到,由着那令人烦躁的声音多想了两秒才按对了位置,关掉了它。
“我们去哪?”
郑风扭头看了她一眼,她的一缕头发挂在座椅靠背上,他突然想去把它捞下来,给她整理好。
女儿阻止了他:“开车。”
他很顺服地将目光专注地投向前方,想了想说:“去吃个饭。”
话少的郑念初却突然不依不饶:“去哪吃饭?”
郑风开始敷衍:“去外面,一个不错的饭店。”
“和谁?还是说就我们俩吗?”
郑风就突然想念那个不声不响的闺女了,说起来也挺不是东西的,平时没想到她不声不响的好,还要说她性子怪,现在她说话了,甚至有一点健谈的倾向,却又希望她不声不响。
“和一个朋友。”
这个城市很小,出租车绕城转上一圈都花不了多少。但是随着车越开越久,郑念初发现她还是低估了这里。他们经过了很多林声和她没有走过的地方,淮海市突然就在她眼里陌生了,和父亲一样。
郑念初偏过头看这个已经步入中年的男人,他应该很累吧。和妈妈在一起时的那个男人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从前的印迹再也难以看出来了。妈妈是模糊的,至少还有点印象,但那时的父亲已经被眼前的形象改变,消失了。
他应该很累吧。
隐蔽的小馆子,走进去却别有一番天地,没有金碧辉煌,却让郑念初知道准入的标准有多高。有人领着他们进去,一间不小的房间里,除了必要的餐桌,还有一处喝茶的地方,茶具很是讲究。
他们坐了很久,郑风为女儿叫了一些点心,郑念初一点一点地吃完了,他等的所谓“朋友”才姗姗来迟。
“来晚了来晚了。”
两个大人寒暄了一番,又按着孩子的头交换了对长辈的称呼。服务员就开始上菜,他们略吃了几口,便移坐到茶水处,留两个小辈在饭桌上慢慢吃。
大人的谈论声往往带着笑,叫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