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几日,卿如仕再次踏入盼香阁。
要想查明觞鹭的来历,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到盼香阁点他。
卿如仕明白,自己不可能张口就问“我知道你手上有瑶瑟密语,你还跟我的一个瑶瑟朋友长得很像,你是他的谁?”,专业如他,得一步一步地由琐碎之事开始套话,再循序渐进地抠出有用信息。
(哈,不就是套话吗,还能难倒我?)
卿如仕站在盼香阁一楼,一边自信满满地这么想道,一边不自觉地眯起了眼,好一副春光满面的样子,饶是滋润过头了。
“哟,这不是卿大人吗?”老鸨看到卿如仕再次光临盼香阁,立刻满脸笑意地迎上去,“这次可有看上哪个倌儿?噢,瞧奴家这记性,应当先把顺位册给您过目不是?”说罢,她正准备转身,好去叫个杂役把顺位册取来。
谁知,卿如仕却抢先拦住了她。
“大姐,前几天那你们这儿蹭吃蹭喝的家伙,”何止蹭吃蹭喝啊,那家伙还打算偷你这儿的东西,“他没再来你们阁里闹腾吧?”
“早就没影儿了,也得亏他没影儿了,不然这阁里岂不是没一天安宁。”提起萧定,老鸨就觉得来气。
“那就好,”卿如仕也没再废话,横刀直入地问起觞鹭,“觞鹭今天有客人吗?”
谁知,老鸨闻言后,竟是一副诧异的样子,“觞鹭?大人您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卿如仕挑眉,他总觉得老鸨这话问得奇怪。
“觞鹭早在几天前便死了啊,当时可吓人了。那小子正给客人们敬酒呢,结果突然就一头倒下,没把酒馆里的客人啊倌儿啊都吓个半死的。”
“死了?!”卿如仕不可置信地盯着老鸨,总觉得这事有蹊跷,“死因呢,你们可有找人来验尸?还有,他的尸身呢?”
“卿大人,您就别打趣奴家了,咱们这在盼香阁里过活的人,即便是死了,又哪能指望请到人来验尸呀,”老鸨说,“奴家当时稳定好在场的客人们后,便让杂役们将觞鹭的尸身搬到乱葬岗去了,不然留在馆里得多晦气!”
卿如仕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突然间,一阵骂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赎来赎去的,也不过是被一个人包一辈子,有什么值得稀罕的!”
他一侧头,这才看清了远处的状况,原是雾桐跟缘央起了争执。
“你缘央公子要有这福气,那尽管去享便是了,我还就不吃这亏!”
缘央的嘴角突然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只怕雾桐相公,连吃亏的机会都没有。”
再次将雾桐的嘴堵住后,他便转身朝阁道走去,只顾接见自己的客人了。
卿如仕缓步上前,拍了拍背对自己、还在气头上的雾桐。
“谁啊,不识好歹!”雾桐被这么一拍,立马转身,怒视来人,一看,原来是几天前还见过面的卿如仕,“又是你,几天前不是来看我笑话的,这次总是了吧?”
“喂喂,你还想不想要老子的银子了?”卿如仕无奈地笑骂道,他伸出手指弹了弹雾桐的额头,好像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小孩子似的。
雾桐一看卿如仕是来给自己灌钱的,立马把刚才的不愉快都忘到了脑后,“要,白送的银子,怎么会不要!”
卿如仕阖上门后,便和雾桐一样,随意地倒在阁室的床上。他双臂交叉在脑后,枕着自己的脑袋。
“我猜你上次一定特后悔,那条链子虽然能在当铺卖个不错的价钱,但比起接客赚到的银子,还是要少那么一点儿的吧?”
雾桐白了卿如仕一眼,“可不是嘛,早知道你丢条铜链子都不带肉痛的,我那会儿就该向你要这条银的。”他瞅了瞅卿如仕的脖子处,接着又仰眼望向天花板,“哎,后悔死我了!”
卿如仕坐起身,将脖子上的银链子取了下来,放到雾桐眼前晃悠,“我猜你这次,该会向我讨要这条银链子了吧?”
聊了两回,雾桐觉得卿如仕看着还算顺眼,于是摆摆手,“看在你还没打扰到我几刻钟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一回,不收你东西了。”
卿如仕一愣。
这小辣椒的脑袋是被缘央气出毛病了吧,居然破天荒地不收钱了?
“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我雾桐只向‘客人’要钱,至于‘朋友’嘛,反正心情好,给你个痛快!”
x.
卿如仕虽是与兵营打交道的少将,可他生于世宦之家,世宦子弟的雅兴,便也或多或少地沾上了点儿,就比如——赏莲。
天坛莲池位于东南大部,离卿府和裘府都不过百步的距离。池岸边到处是一副垂柳依依的光景,再配上这夏日即逝、秋日未及的暖风轻袭之感,恐怕就是他卿少将军也无法毛躁起来。
“才卓,你瞧那边。”坐在岸边石椅上的卿如仕指着裘烈行背后的方向。
远处迎来几辆车马,看这架势,似乎不一般。
“那几辆马车的修饰风格……怎么好像是御军?”
卿如仕一惊,“御军?”他定眼张望,仔细观察那几辆车马的外观,还真是从朝廷派来的御军,“好家伙,恐怕不止是御军。你瞧最后面那辆,不会是棋仙楼的人吧?”
所谓棋仙楼,是皇帝特许参知政事秦大人设立的直属机构。这机构颇为神秘,他们的具体职权、衙门落处,即便是裘烈行也不得而知。
“他们这是在往哪里去?”裘烈行盯着一众车马,疑惑道,“这条路,不是通往卿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