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就在如今已化为染血的废墟的这个地方,发生一场光看遗址就能窥见一二的激战——不,应该说,是单方面的讨伐。
讨伐者众多,一层又一层,完全没有止境地包围而来,那几日里,天空都是阴暗的,明亮的只有武器的尖锐面反射到云层中央的一道道刺目的冷光。
他们是恐惧的,并且甚至掩藏不住,直接显现在发白的面孔上。
但,他们又是兴奋的,激动的,疯狂的。
数万、数十万——可能还要更多?集结了一个强大国家的所有士兵组建而成的军队来到了这里。
他们义不容辞地讨伐罪人,无论是道德还是个人的不能明言的私欲,都占据了可以说服任何人的最高点。
这个男人既是罪人,也是万恶至极之人。然而,他们想要将他打倒,掠夺他所拥有的珍宝,结果却大失所望。所有如暴雨般落下的利剑与长枪都被折断,冲他而来的士兵一排排地倒下,数日之后,便形成了如此恐怖而阴森的惊人残骸。
最后剩下的,就只有这个男人,还有艰难地翻过尸山,一下匍匐在男人脚前的“威克翰”。
男人本来应是银发,可银色很早之前就被赤红覆盖,血污在全身上下的任何地方凝结。他的头发被染红了,他的脸被染红了,他的面容被狰狞的颜色搅得让人难以看清——就只有眼睛!
越到绝境,那双眼睛就越不会被自己亦或是他人之血覆盖,只会让黄金瞳被一点一点地点燃,即使相隔遥远——隔去那宛如人间地狱的尸山血海,那道火焰,仍旧能够在金瞳中不屈地燃烧。
威克翰能够颤颤巍巍地爬到这里,已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气。
但随后,他又不知为何——也许是意识到面前这个恐怖的男人虽然还活着,却在短时间内不能动弹吧。又有可能是因为,男人在最初跟他说了一句话后,就彻底陷入了安静,那骇人的金瞳也闭合了起来——将此生、亦或是下辈子的勇气一鼓作气全攒上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依旧不肯离去。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避开斜插进深红颜色的残破的剑刃,在男人的身边试探,没得到回应,又在惶恐而焦躁的内心的驱使下,终于忍不住,开始苦苦地小声哀求。
“请求你……不要坚持了……现在这副模样,还能……到什么时候……”
干巴巴地翻来覆去都是这些话,他劝说、亦或是哀求给出的理由都格外苍白,就算是自我催眠暗示过后的自己,也完全说服不过去。
然而,就算再怎么委婉,再怎么用勉强而敷衍的词语加以掩饰,也更改不了充满尖酸气息与恶意的真正目的:
——还挣扎什么呢?都变成这种鬼样子了。
——死了吧,你为什么还没死掉。赶紧,快点去死啊!
在旁边名为守候,实为等待,焦急等待着的就是这个男人的死亡,迫不及待地想要等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然而,他就是没有,为什么,他就是死不了?!
太焦急了。
太生气了。
若不是内心对这个男人的恐惧仍旧未消,他巴不得抓起一把断剑,再往这个男人的心脏捅上一下。
他请求男人顺应死亡的呼唤,不要再疲惫地支撑下去,如所有安然回归天主怀抱的凡人一般,也安详地合上双眼。
可是,男人显然听出了他隐晦不发的真实想法。
“原来如此,这么迫切地想我去死啊。光看到你这个蠢货,就差不多要把我恶心得快死了。”
威克翰顿时剧烈地颤抖起来,在莫大的沉重杀意的威慑下,只差一点就要晕厥过去。
不过,他到底还是没有晕过去。
因为在下一刻,男人说出来的话无比冷漠,仿佛随口提起的只是一件无需在意的小事。可它却犹如一道利箭,猛地扎进他这颗惶惶不安又贪念不止的心中。
男人似是毫不在意地说:“行啊,那我就去死吧。”
男人之所以没死……或者说,之所以流浪了数百年、数千年都没能迎来死亡,归根究底,是因为他拥有的某一项能力。
“不过是一个破烂,我不想要了,谁想要谁拿去——哦?你想要,对吧。”
“蠢货,我允许你再往前多跨一步。告诉我,你是不是贪婪至极,又有yù_wàng,想用从我这儿得到的好处,去实现你那些幼稚得要死的野心?”
不是,没有,更没有野心。威克翰如此诚惶诚恐地回答道,同时,感受到了好运将来的激动与雀跃。
“笑死人了,随便吧,老子才懒得听你的鬼话。行了,既然你想要,那就拿去。”
就这样……仿若一场无论如何都不想醒来的美梦。
威克翰从男人那里得到了那个令人振奋又可怕的能力。在他看来,男人才是真正的蠢货,不然,怎么会那么随便地把真正的无价之宝送给一个卑微的陌生人呢?
虽然,愚蠢的男人在转移了能力、马上就要死去的最后,还敢用一如既往高高在上的语气来威胁已然大不一样的他:
“当我好心,最后提醒你一句。”
“可不要得意忘形。虽说有了这个能力,你再也死不了,什么人都杀不死你,即使是‘世界’的意识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