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情难却,何旭喝了不少,虽不至于说胡话,但脸已经红了,陈阳程见他如此,只让他录了虹膜,就叫莫丁开车送他回家。
煤球精憋了一晚上,一到家立马蹦出来,先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然后指摘一下何旭:“你身上的酒味臭死了,”再吹捧一下鲜牛奶,“还是牛奶好喝。”
说着开了冰箱,把自己泡到鲜奶里。
何旭靠墙发了会儿呆,突然屈指敲了敲墙壁:“帮我热杯牛奶。”
煤球精一脸冷漠:“你自己去!”
后来见何旭似乎实在是累狠了,还是不情不愿的热了牛奶,把杯子塞到了他手里。
何旭见了牛奶倒也不急着喝了,而是两手捧住,指尖摩挲着杯壁,他脸上的潮红已经褪了下来,正是一种贫血的苍白。
煤球精忍了忍没忍住,跳起来轻轻撞了下他的胸口:“你今天怎么了?想哭吗?我去找个盆给你接着?”
何旭回神,笑了一声,屈指弹了下煤球精的脑门:“再嘴贱我就把你丢出去。”
煤球精从地上爬起来,一路滚回何旭脚边:“你到底怎么了?”
何旭没怎么,他就是觉得有点……懵。
蜜蜂见过吧,小时候比较皮,把蜜蜂装在玻璃罐子里,它就会一刻不停的去拿头撞玻璃。
它脑子这么小,傻乎乎的,人当然比它聪明,知道有一层看不见的东西把它和世界隔阂了,那东西叫玻璃。
可能隔阂人的,却不仅仅是玻璃。
万昆街是黎明市首屈一指的美食街,现在这个点了照样喧嚣,何旭能听见深夜大排档的声音:有喝酒吹瓶子的,有和小蜜调情的,有骂天骂地骂老娘的,还有好汉一怒拍桌起,撸袖子准备干架的……
他并不觉得吵闹,也不觉得踏实,只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听一场极逼真的戏剧,逼真逼真,到底不是真的。
他慢慢从墙上滑下来,坐到了地上,冷漠又尖刻地想:这都是些什么事?
飞鸟、弑神者、火种、煤球精,这些各式各样的神明,都是些什么事?
为什么他一个兢兢业业的小老百姓,一个胸无大志的普通人,一个朴素的唯物主义者,会摊上这些事?
何旭突然轻轻动了动嘴唇,那声音被压得极低,几乎是含在喉咙里的:“……你觉得我算人吗?”
煤球精显然没听清,歪着脑袋看他:“什么?”
何旭笑了一下:“没什么,睡觉去了。”
说完仰头,把牛奶一饮而尽。
身后是煤球精气得跳脚,骂他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何旭当时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自己当时说宋聿“不是人”的话太过分,下次见面得向他道歉。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下次见面竟来得如此之快。
那天晚上他有点喝高了,睡了三个多小时就再也睡不着,翻来覆去一会儿决定起床,又看时间还早,打电话告诉猪肉铺子的老板,他自己去拿肉,平时偷懒,一直是送上门的。
拎着猪肉往回走,何旭突发奇想换了条路,那条路上有一整片的桂花树,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全开了,金灿灿的。
他就在那儿看见的宋聿。
公园里有一处避雨亭,宋聿正蹲在亭子外,通过他乱糟糟的头发、皱巴巴的衣服,还有在亭子里摆放的物什,可以确定他晚上就睡在亭子里。
宋聿没看见何旭,他背对着他,正在给一只流浪狗喂食。
先拿个搪瓷盆,往里面倒了点儿水,又拿个大号的搪瓷盆,倒了满满一盆的狗粮,然后他端起放在一旁的泡面,还是红烧牛肉味的,津津有味的埋头吃了起来。
这时候天色已经有了一丝光亮,晨光像一柄笔直的利剑,一路披荆斩棘,唯有落到一人一狗身上,才留下两个英雄的影子。
何旭不禁笑了起来。
好像那个人在的地方,总会有光。
宋聿猛地回头,乍一和何旭打照面,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他嗫嚅着嘴唇说了声:“何先生。”
何旭没吭声。
宋聿以为他没听到,声音又大了些:“何先生。”
何旭还是没吭声。
宋聿这时候已经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何旭看着他发窘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没事逗什么呢,有话就直说,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棒槌。
他正准备开口应声的时候,宋聿突然改了口,喊:“何旭。”
眼睛亮晶晶的。
第16章 十六、冷暴力
宋聿觉得自己如果是一台电脑,大概cpu已经烫得能煎蛋了,在险些烧坏之时灵光一闪,想起何旭说不喜欢“何先生”这个疏离的称呼,他忙改了口,然后期期艾艾地看着他,手心紧张得几乎端不住那桶泡面。
还好——这算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吧,宋聿眼见何旭眼角弯了起来,翘翘的,是一双标准的笑眼,他慢慢走过来,至宋聿面前蹲下,轻声说:“阿聿。”
那声音酥酥麻麻的,顺着清晨的第一缕光一齐打进了宋聿的心里。
宋聿刚褪下半截的血色又涌了上来,何旭见他面红耳赤的样子就特别想笑,伸出去碰他,被宋聿躲开了。
宋聿尴尬的解释:“我身上脏,小心把你也弄脏了。”
何旭换方向呼噜了一把狗毛:“前两天刚被袭击,现在又养上了,不怕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