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难烛咽下口中的干粮,将面纱拉了起来,正打算离开,旁边桌男子的茶点到了,店小二拽下搭在肩头的白布,认真的擦了擦桌子才将东西放下,客气的说道:“先生,您每日都来,也足有三个月了,可真是日进斗金啊。”
包打听笑了笑,没有答话。
“先生您怎么知道这么多江湖事啊?”
“小二哥,问问题可是要付钱的。”
店小二挠了挠头:“我可没钱,先生一句一金,我一年也赚不到这么多银子,您慢用,祝您生意兴隆。”
包打听点了点头,店小二转身离开。
鹿难烛缓缓放下拿在手中的包裹,不着痕迹的瞥了包打听一眼,拉下面纱,将面前的空杯斟满。
两个时辰后,大厅中的客人陆续多了起来,打从外面走进五人,引起了鹿难烛的注意。
打头的是一位弱冠的公子,身后跟着四个随从,男子手中握着一把剑,直径走到了包打听的面前坐定。
将一锭金元宝推到包打听面前,开门见山的问道:“丑侠在哪?”
鹿难烛握着茶杯的手指抖了抖,男子注意到了邻桌的青衣少女,留意到她摆在桌上的那把文剑,收回了目光,并未让手下赶人。
包打听收起元宝,回道:“北边。”
“啪!”的一声,未等青年男子开口,立在他身后的随从重重的拍在了桌面上:“你们这帮江湖骗子,好会做买卖,我们走了一路,每一地的包打听都说在北边,这青州城已经是最后一站,再往北,是鸟不拉屎的荒蛮之地,放亮你的招子,看清楚面前坐的是谁,竟敢信口开河?”
年轻男子的面色略带不悦,但到底还是摆了摆手,示意随从退下:“先生,我们打南边来,一路上每一城遇到包打听都会奉上酬金,这里已经是青州,您的这个答案恐怕不能让我满意。”
“四公子远道而来,在下怎么敢欺瞒您呢。”
青年男子露出惊愕的神情,压低了声音:“先生认识我?”
“若在下没有猜错,公子乃华夏山庄四房四少,夏秦润。”
夏秦润见自己的身份被料中,收起了脸上的不悦:“先生慧眼如炬,正是小可,敢问先生,丑侠到底在哪?”
包打听竖起了一个手指:“一金。”
夏秦润笑了笑:“好说。”
“北边。”
“可是再往北,就出了中原,难道丑侠藏在荒蛮之地吗?”
“公子只需往北,自可寻得。”
“丑侠真的是君莫笑的传人?”
“千真万确。”
“那怪侠留下的武功秘籍,也在他的手上?”
“没错。”
“敢问先生,合我五人之力,可否战胜丑侠?”
“可以一战。”
鹿难烛从茶楼中出来,感觉自己背后阵阵发凉。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事情江湖上尽人皆知,听夏秦润提到的,包打听根本不是一个人。
这批人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刚才鹿难烛听的直冒冷汗,包打听虽然没有直言自己生活在天山,鹿难烛却觉得他们是知道的。
至少关于沧龙剑,《天魔功》的事情,包打听说的都是真的。
到底是谁对自己的事情如此清楚?这一年来她处处小心,成为赏金猎人的目标,也只是单纯的因为自己是“丑侠”……
鹿难烛紧了紧手中的剑,这一切诡异的变化,都是天穹山屠魔大会之后发生的。
沧龙剑被人认出,她并不意外,毕竟当时有那么多人在场。
可是,《天魔功》的事情又怎么解释?
难道是公孙晴吗?还是其他被自己忽略的人呢?
或许,是包打听们从消失百年的沧龙剑上,推断出自己是怪侠的传人,也说的过去……
但是,那言之凿凿,直指“北边”又怎么解释?
鹿难烛心烦意乱,她总觉得自己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可是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一向小心翼翼,怎么会暴露的如此彻底!
鹿难烛不敢迟疑,快马加鞭的赶回了天山。
就连南边华夏山庄的少爷都已经到了青州,恐怕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北边,天山一旦暴露,世隐村必定要遭殃。
七日后,鹿难烛回到了天山,站在几人高的巨石碑下,鹿难烛心中酸涩:百年前,她师父单凭一块石碑,就让武林中人望而却步,护得世隐村百年太平,沧龙剑在师父的手上无人敢觊觎,可是如今这些东西传到了自己的手上,却给世隐村引来了灾难。
一路上鹿难烛想了很多办法,最保险的就是:将村中仅存的五户人家接出来,自己再去盗些银子来,找个好地方,置办几间房子,让村民们迁居。
她只要告别丑侠的名号,用鹿难烛的身份生活,来寻找丑侠的人找到的只是一个空村,风头早晚有过去的一天。
这是最安全的办法,鹿难烛没有把握如同怪侠当年那样,凭借一己之力对抗天下。
可是,当鹿难烛站在巨石碑前的那一刻,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大字,心口一酸。
一股浓浓的悲伤和无力席卷心头:她继承了怪侠的衣钵,却沦落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