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棠听得一怔,却没有当即否认圣隆帝的话。圣隆帝见状,发出轻笑声。闵棠低头细声道:“臣妾不敢。”
“爱妃只是不敢,到底还是怨的呀。”
一双黑色绣金纹长靴再次出现在闵棠眼底,闵棠只需要将身体微微向前倾,就能扑进圣隆帝的怀里。闵棠的头似乎又低了三分。
“既然如此,爱妃就在重华宫里好好住着,什么时候想开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圣隆帝大步走出重华宫,自那以后,重华宫里只有太医能进出。这座宫殿的主人和宫人,全都被困在这里,没有旨意,不得踏出一步。
若时光能倒流回去,闵棠想,她应该在那个时候抱住圣隆帝,扑进他的怀里。当时他都给了她服软的机会,可是她没有抓住。
现在?其实现在这样也不赖。不过是再次过回了从前的生活而已,秦容还在她身边,有太医专门为他清除体内的毒,医治眼睛。
只一点,贤妃从此变得郁郁寡欢,难得吃一口饭。太医见多了失宠后妃自怨自艾的情形,贤妃这样的并不奇怪。起初,圣隆帝还听一耳朵,到后面直接让人略去重华宫的事不报。
失去了圣隆帝的关注,太医来重华宫的次数越来越少。当秦容褪去厚重棉袍,换上轻薄的夏装时,春天已经走到了尽头。大梁北方的夏天仿佛一夜之间来了。与之同来的还有一场时疫,席卷了整座皇宫。
时疫的传播,就像放鞭炮,点燃引线,大红鞭炮一个接一个响起,不炸完最后一个不会停止。
从冷宫倒下第一个人开始,靠近那一片的宫殿迅速有人染上了时疫。不论是皇后的翊坤宫,还是德妃的清运宫,都有宫人相继死亡。
时疫,让整座皇宫笼罩上了一片阴霾。尽管有太医日夜扑在太医院里研制克制时疫的药,但是各宫死亡的人数依然在不断上涨。各宫之主抱着宁可错杀,不可错漏的原则,将一批又一批人送进了集中关押染上时疫宫人的宫室。进了那个地方,基本绝了生机。每天都有人在宫室中死去。从宫室里抬出去的尸体被集中丢在一个大坑里,用火焚烧。宫中人心惶惶。
时疫在宫中爆发时,闵棠还在禁足中。重华宫内的人员不准外出,外面形势严峻,重华宫却似一个宁静的港湾,护住了一宫人的安全。
当圣隆帝的含元殿出现了疑似染上时疫的宫人后,关闭有几个月的重华宫大门终于被打开。圣隆帝没想到见到闵棠后,听她说的第一句话会是,她知道时疫的源头在哪里。
“在哪。”圣隆帝眼神明亮。如果真能找到时疫的源头,太医们要研制出对症的药会容易很多。这一次宫中时疫爆发,死的人里大都是低等宫人和太医院里的吏目,少数几名太医染病,甘愿成为药人试药,死的死,如今还剩一个靠药材吊着一条命。以张廉为首的太医们嚷嚷着要找到时疫的源头,圣隆帝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没想到他不过是来一趟重华宫,就得到了线索。
闵棠说,时疫的源头很有可能是当初被挖出来的那名被她埋在重华宫墙根下的老宫人。圣隆帝当日命人将尸体挖出来以后,并没有命令人将老宫人重新下葬,连交代也不曾有一个。那么老宫人的尸身很有可能被抛到时疫爆发点的冷宫附近的某个地方。闵棠知道,冷宫不远处有一口枯井,常年潮湿阴冷。
对那名老宫人尸身的处置,被禁足的闵棠是无权过问的。其实宫里若有人死了,不是过了明路的,尸身要被人及时发现并不容易。这座皇宫不小,有太多可以藏污纳垢的地方。
闵棠提出了一种可能,剩下来的事情就是圣隆帝要操心的。闵棠坐在一旁,静听圣隆帝吩咐罗德海去调查老宫人的尸体处理情况。待一切安排妥当后,闵棠站起来,走到圣隆帝面前跪下。今日她穿了一身新衣,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不露一点风情。跪在地上,腰肢不显,一团和气。
“圣上,若真证实时疫的源头是那位老宫人,臣妾可否替她收敛骨灰。”当初那人将老宫人的尸身带来重华宫时,那位特意告诫闵棠,人死应当入土为安,不得惊动。若这一次的时疫真因老宫人的尸身而起,闵棠有责任。如果当初她不提这个要求,这一场时疫能够避免。
闵棠的母亲信教,认为万物有灵,因果循环,轮回不休。闵棠不是虔诚的信徒,幼时受母亲教诲,对万物总是心存敬畏。果真这个因由她开始,便该由她结束。
“爱妃有一颗仁善之心,可惜没有用到正道上。爱妃可知,此次死于时疫的宫人数目达到了多少?两百多人。既然爱妃有此猜测,为何不早早将信送到含元殿。”圣隆帝正襟危坐,寒气逼人。
闵棠苦笑不已。
“圣上不会以为,臣妾在重华宫禁足还能外出送信吧。自打时疫爆发以来,来重华宫送饭菜的人一天晚过一天,太医被抽调离开重华宫,臣妾如同独居茫茫水域中的一座孤岛之人,送信想而不能。”
“圣上看,这些信原本有两份,一份臣妾让人送出去,一份留下。圣上不知信的事,可见已石沉大海。”
闵棠不是没有做出过努力。皇宫里人口密集,一旦时疫不可控制时,重华宫焉能避免?闵棠没有正儿八经学过医术,也知道要根治时疫,找到源头对症下药才能治好这个顽疾。从老宫人的尸身被挖出来后,那位的警告,闵棠就时刻放在心上。她既害怕老宫人是时疫的源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