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一声,门重重地合上了,撞门声传出老远,杨廷心里不知怎的,咯噔了一声,仿佛有块石头一直重重地往下坠,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待看见莫旌抱着的樱桃篮子,杨廷那张俊脸臭得像糊了一坨屎,“你怎么拎回来了?”
“二娘子说,哪来的……回哪去。”
莫旌试探着看了他一眼:“郎君,您这是又哪儿得罪了二娘子了?”杨廷没法与他说,这事若真说出去,便对阿蛮的名声不好了。
他悻悻地道:“跟你没关系。”
莫旌被堵住了,干脆便安静地在一旁见自家主公踱来踱去,兀自烦闷。
一会儿,院门口又传来细细碎碎的一串足音,绿萝提步过来,两手捧着一个极大的美人灯,当时苏玉瑶没肯要,便着人送来了国师府。
“二娘子说,物归原主。”
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包裹没打严实,露出青碧色的一角,一看便是方才苏令蛮身上穿的。
杨廷这下是当真气炸了:“她苏阿蛮是当真要与本侯划清界限了?!”
绿萝赧然一笑:“恐怕当真如此。”
杨廷没忍住,脚一下子便踹到了廊下的柱子,爆了声粗口。莫旌大气不敢出一声,垂着脑袋生怕被生气中的郎君瞧见了。
过半晌,杨廷突然幽幽道:“莫旌,你去将幕僚们唤来……悄悄的。”
是夜。
墨国师府一隅难得灯火通明,几个年龄参差不齐的郎君齐聚一堂,一个黑脸膛看着郎君气闷地坐着,不由纳闷道:“郎君,召属下何事?”
这黑脸名唤穆琛,是京畿鸟枪护军参领,一身齐射功夫了得,早先便暗中投了杨廷门下,素来是个爆炭脾气,见杨廷自打人来了,便一声不吭,十分奇怪。
其中还有个眉眼细长的长须美髯公,名曰李褚焕,年约四十,一身青布麻衣,是这六人团中的智囊,早年但逢科考,便有灾祸上身,十六科考父死,十九科考母死,二十二科考妻丧,此后便再不肯入仕,经历算得坎坷,至今无家无着,后杨廷得知,亲自三请,才将其请了过来。
李褚焕一见杨廷如此,便道:“主公可是有心事代解?”
杨廷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坐正身子道:“本侯的一个友人遇上了一桩难事,他……心悦一个小娘子,偏那小娘子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事先明言不许纳妾,那友人虽对旁人没兴趣,却又不想让那小娘子蹬鼻子上脸,可该如何是好?”
穆琛粗声粗气道:“那人可舍得下小娘子?”
杨廷摇摇头,诚实道:“舍不下。”
“这事情便好办了,先娶了再说,往后的事往后再掰扯。哪个女儿家一嫁人,不由得人安排?”
杨廷又摇头:“我那友人一言九鼎,从不毁诺。那小娘子性烈,比不得寻常妇人。”
李褚焕看出些苗头,心下好笑,这世上少年人啊。一眼便看出主公这嘴里口口声声的友人便是他自己,捋了捋胡子慢吞吞道:
“唯有一法。”
第156章 柔肠百转
“不妨找个旁的小娘子, 刺她一刺。”
李褚焕说得高深莫测,仿佛一颗石头沉入了水里,激起了一点浪花便没了。杨廷不赞成地看着他, “不妥。”
李褚焕却觉得哪哪都妥,男女之情, 始于yù_wàng,终于yù_wàng, 君不见有人争的田地才是好田么?
杨廷并未被他的歪理带偏,只沉默着摇头,坚持不肯。穆琛显然是不大明白, 举了自己妾室的一个例子,比如他先去了蓉姨娘那,第二日眉姨娘便会早早殷勤地候在门口。
“主公,你那友人必是没跟妇人处过, 回头带来,让属下带他去门子里转一圈, 便什么都看开了。”
杨廷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想说阿蛮与你那些姨娘不同,她自爱又可爱, 不会自轻了自己, 又觉得没甚必要,她那些好处自己受用便行,何况……他应了不靠人一丈之内的。
见杨廷沉默不语,李褚焕又出了一计:“那便只能先谅她一谅, 以观后效。”
杨廷还以为李褚焕要出什么好法子,没料到竟是这么个寻常说道:“怎么说?”
“女子多易恃宠而骄,主公友人若此时退了,恐怕以后会夫纲不振。”
杨廷深以为然。
另外几人互相微妙地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地笑了。李褚焕又道:“主公您那友人可千万坚持住,温柔乡是英雄冢,可千万莫将志气给消磨了。”
杨廷心有戚戚焉。
于是李褚焕又出了一套之后应对,听得几位“大丈夫”频频点头,打着取经一二的法子回自家驯妻,其中惨烈又是后话了。
李褚焕坑了人一把毫不自知,他妻入门一年便丧,与妇人相处经验实在少,自是不知道世上妇人千千万,脾性各种,不可一概而论,何况……若妇人当真蛮不讲理起来,是当真不讲理,若她还愿意与你讲理,那通常也是冷了心肝儿了。
杨廷作为一个初涉情爱之人,自然不晓得其中道理,也不知被最器重的幕僚往坑里带了一把,仍然大作着“驯妻”的美梦。
“友人”感情事毕,六人团中的另一专司各种阴暗之司的司马儒提起了另一桩事:“主公果然料事如神。”
“当日义庄小妇人与丫头的尸体被偷,属下顺着人一路跟着,终于找到了接头人,本是个平平无奇的赖子,底子不甚干净,属下又着人继续蹲,终于在今日宵禁前,抓住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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