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孢宫在否,任一大夫一验便知。”苏令蛮面色不变,轻声道:“此事先放一放,阿蛮已经着人去请邱大夫了,依阿蛮看……今日去请的大夫,恐怕也不是邱大夫吧?”
苏护愣了愣:确然不是。
他虽糊涂,可也不算十足蠢,女儿既敢如此说,必已是十拿九稳了。
至于……不小心看见的未成形男胎,苏护此时想来是头皮发麻,只觉得那柳媚儿是又毒又狠,恨不得立时喊人裹了将这惯会做戏的娼妓给叉了出去。
脑子里乱糟糟一片,刚刚绝育药的事又冒了出来,连吴氏要和离,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你意欲何为?”
“阿爹,阿蛮不过是想将事情一块全了了,也好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苏令蛮意有所指地道,目光的余波落到门外定了定,转头问:“大姐姐,您说是不是?”
众人这才发觉苏令娴唇色发白,额头直冒虚汗,眼瞅着人要昏过去似的。
“娴儿,你这是怎么了?”
“大娘子?”弄琴急道:“大娘子今晨起时便觉得头昏脑热的,因怕扰了府里人,便一直按下不发,此时恐怕是……”
苏覃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苏令蛮却转身看着门外边,耳朵听到一连串熟悉的轻巧足音,拍了下掌:“真巧,人来齐了!”
丽姨娘人未至声先到:“老爷,你都好久没来找丽儿来了。”
腰肢款摆、步态袅娜,十足的媚意。
小八朝苏令蛮偷偷地挤了挤眼睛:幸不辱命。
苏令蛮赞许地点头,小八自是在送外居士后,又遵了她的吩咐去将丽姨娘请来,正好来解决十三年前那桩旧事了。
“阿爹,你莫生气,若我们假定绝育药之事为真,那么从果推因,谁……能从中获益最大?”
这简直是毫无疑问的——
苏覃。
若苏护只有这一个儿子,那么这整个苏府,自然便是他的,甚至丽姨娘也能鸡犬升天。
内宅争斗猛于虎。
苏护惶然想道,他抬眼看去,连素来喜爱的丽娘也成了条美女蛇,蛰伏在身边,对着他这个枕边人吐出猩红的信子。
“丽娘,是不是你?”
丽姨娘猛然摇头,微不可查地瞥了一眼苏令娴,只听一阵微弱的“咚”声,苏令娴直直地往下倒去,却被早有准备的绿萝接了个正着,苏令蛮小跑过去,大指往人中上狠狠一按。
这一手是完全没留力。
苏令娴人中都被掐得红肿,也没见醒来。可眼皮下圆溜溜的两颗眼珠子在乱滚,却是瞒不了人的。
苏令蛮手在腰间的香袋里掏了掏,笑嘻嘻道:“不久前阿蛮从高人那得了个良方,专治那不省人事的,正巧还有一颗,两勺子马尿,一勺子驴粪,加上些许珍贵的草药,才得了这么一颗丸子的量。弄琴,来,喂你们大娘子吃了,她就醒来了。”
苏令娴紧闭着眼,心里头痛骂这搅屎棍二妹妹,鼻下又痛又痒,再演不下去,轻哼一声便醒来了。
苏覃这心明眼亮的,却已经回过味来。
面色难看,到底说不出分解的话来:
一边是阿娘和亲姐,一边是素来厚待他的阿爹,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万全。
——此时的他,才分明透出一点小郎君的稚嫩和无措来,纵心计卓绝,可对上他无法参与的过去,苏覃只能将自己变成一只锯嘴的葫芦。
可心底分明也知道:依照二姐姐的性子,必是要掰扯个清清楚楚,才肯善罢甘休了。
“我……这是怎么了?”
丽姨娘泪眼婆娑地看着苏令娴,“娴儿,你刚刚病得都昏过去了。老爷!不如让贱妾先将娴儿送回去,不然娴儿这身子……”
“都给我站着!”
苏护怒道:“丽娘,莫打量我是说假的,当年绝育药可是你下的?从何处得来,又何时起了这心思?”
他脑子里渐渐回忆起那苏覃生下那一年,自己欣喜若狂,为了奖励丽姨娘,常常是食宿在她那儿的。
细节是记不得了。
但他分明记得,一年后……
一直跟在娴儿身边的奶嬷嬷被打发回了家。
在大户人家,奶过郎君小娘子的奶嬷嬷一般都是要负责送终养老的,此时想来,倒是有些不可思议。
从后往前推,以前不曾在意过的细节此时如抽丝剥茧般浮出水面,苏护双目充血,几乎要立时卸了她。
丽姨娘身子抖得跟筛糠,知道那回事是瞒不过去了,一咬牙道:“此事全……全贱妾一人所为,怪不得他人!”
苏护难得地灵光了一回:
“若娴儿不知,今日这装病的一出,是哪儿来的?”
第83章 尘埃落定
丽姨娘能在苏府作威作福这般多年, 大部分还得归因于吴氏软和, 要说手段心计还真是没多少,被苏护这么一吓唬就立时认了罪,但到底有颗为母的心, 咬死了道:“那时娴儿不过五岁出头, 哪有这心思来害老爷?”
“求老爷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