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了。”
翠兰将盘子往小八手里一塞,也不多言,直接往前方去了,苏令蛮放下布帘,朝绿萝看了眼:“杨郎君在京畿便是如此?”
绿萝沉默地点头,“宰辅权柄彪赫,主公自然有这个本钱。”
圣人亲政未久,朝野大权全在宰辅掌控,便是政令也多需给宰辅过目后方能下达,作为当今圣人的亲堂弟和杨宰辅唯一儿郎,主公有这个本钱嚣张。大梁初建,正入中兴,可杨家便跟受了诅咒似的,自太祖始,便子嗣不丰,太祖生二子,长子为当今圣人之父,继位一年未及便薨了,留下幼子寡妻,二子杨文栩,这么多年也只得了一个宝贝儿子杨廷——
据说在杨廷七岁之时,宰辅继妻还曾怀过一胎,孰料未坐稳便流了,此后多年无所出,宰辅如今也放弃了。
苏令蛮默了默,在定州时她还不觉,到了京畿才真正意识到与那人的距离,当她还需慢慢等候城门放人之时,那人却可以在城中策马扬鞭,人人敬畏。
绿萝看着二娘子眉角的一点黯然,心底不由叹了口气。
能早些瞧明白,也好。
半盏茶过后,果然便轮到了她们。
当容嬷嬷出示过鄂国公府令牌和苏令蛮几人的路引后,城池卫才放了人过去。
夜色已冥,三辆青帷马车“得律得律”地行驶在朱雀大街,及至一座巍峨富丽的建筑面前才停下。门口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左右陈列,锗红铜钉门脸,十数盏亮堂的琉璃宫灯转悠着,将“鄂国公府”的四字匾额照得瓦亮。
“正门入?”
苏令蛮若有所思地看着,却见马车略停了停,又重新辘辘地沿东再行了一段,直至东角门,才真正停了下来。
容嬷嬷率先下了车,翠兰与馨儿随之,垂手恭立车旁。
容嬷嬷板正的声音响起:“鄂国公府已到,小娘子们尽可下车。”
苏蜜儿与苏珮岚在各自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车。
东角门隐隐绰绰地隐在一片黑暗里,与刚才经过的正门完全不可相比,两开的小门,带了点局促的小家子气,苏蜜儿没想到,直愣愣道:“嬷嬷,你是说,我们就从这进?”
翠兰牵起一抹笑:“夜了,国公府的人怕是都睡了,我等从东角门进动静小些。”
“可……”
苏蜜儿欲言又止,苏珮岚忙扯了扯她袖子阻了,匆匆福了一福:“不敢惊扰国公府上下。”
是个知轻重的。
容嬷嬷暗地里点了点头,转头拿眼梢朝旁边瞅了一眼,只见那最出挑的小娘子亦带了两个随身丫鬟下了车,因夜色之故,帷帽早就不带了,此时微微垂着脑袋,一副听凭安排的柔顺姿态。心下登时满意,在外奔波的郁气早给散了,道:
“诸位既然来了鄂国公府,小娘子们又同出苏氏一脉,当然是算不得客的,从东角门进方显亲近。”
若是麇谷老居士在此,不然要骂声“放屁”。
国公府的正门,自然不像皇宫一般,有那无品级无诏不能进的狗屁规矩,也不是随随便便来个阿猫阿狗就能进,可苏令蛮几人乃苏族老家千里迢迢而来,头一回上门,若不从正门进,往后便自然而然是矮人一头了。
苏蜜儿心下懵懂,苏珮岚虽有些懵懵懂懂,大抵还是隐约感觉到了一点不同,下意识地选择了不起冲突。
苏令蛮却是心底透亮,一下子明白了内里机锋:
第一道下马威,来了。
鄂国公府既然是打着拿她们这些旁支女子作联姻工具的主意,头一桩事,自然是要驯。刺头儿那般的首先便要剔除,否则回头养出个白眼狼再掉转枪头对准自个儿的,那才是得不偿失。
要驯,首先便需打服了。
当然,对着娇滴滴的小娘子不能真的上手打,但精神上的打趴下,却是在无时无刻不在进行中的。
头一桩,明明是上门的娇客,却不得从正门入,反而要从下人进进出出的东角门进,美其名曰亲近,实质便是一重弹压,一道测试。若她此时发难炸了,一下子成了刺头里的刺头,假聪明真犟头,那往后一波又一波接二连三的“驯”招儿,恐怕是会着重朝她倾斜。
苏令蛮不可避免地自恋地想到:凭她如今这等样的相貌,鄂国公府必然是不舍得放弃的。
奇货可居,那也得是听话好摆布的货,若一开始不听话,要么弃了要么驯听话了。
她自然不愿做这出头的椽子,干脆也做了老老实实的模样,扮起了温驯的猫儿:“嬷嬷说的极是。”
苏蜜儿朝她吐了吐舌头,张了张嘴:马屁精。
苏令蛮不动声色,只将自己当成东角门旁的一株随风拂动的野草。
容嬷嬷假意没看见她们之前的眼里机锋,付了一笔车资,打发了马车走,馨儿上前扣门,叮铃哐啷的一阵声音过后,门后探出一个粗婆子的半个身子:“谁啊。”
“郝妈妈是我。”
馨儿笑嘻嘻地道:“我与容嬷嬷从定州回来了,你且将门开一开,让小娘子们进去。”
郝妈妈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嘿,还真是,忙不迭地将两扇小门儿都大开了,腆着脸道:“不知是嬷嬷回来,小的怠慢了怠慢了,请进,请进。”
容嬷嬷率先进了门,郝妈妈递来一盏宫灯,翠兰顺手接了,馨儿忙往郝妈妈手里塞了十来块铜板,道了声谢。
郝妈妈远远地看了一群,手掂了掂铜板,啐了声:“小气!”
说着,又将门给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