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样的场景,叶知秋不禁赞叹一声道:“果真民富而好学。”
“不是什么好事,”崔瑛看着这群孩子穿得整整齐齐的长衫,眉头都皱起来了,“阿雷,将人叫到院子里列队,我有话说。”
“是。”已经算所有学生半个夫子的张雷恭敬得应了一声,将所有学员都叫到崔瑛最初给他们训练方向的那个小院子里了。
崔瑛能感觉到的问题是这些孩子有了读书人的傲气,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如果以读书人自比,野心小些的,愿意做帐房先生之类的活计的还好,最怕的是天天做着为官做宰的梦,却没有足够的实力,最后拖累家人。
但这话也分怎么说,如果说得过于严厉,再加上自己知县的身份,怕是会打击这些孩子的向学之心,但若放任不管,很快唯读书论和学习无用论就会在这块土地上蔓延,搅得这群淳朴的百姓无所适从。
崔瑛斟酌了一下语气,看着台下站的那些比自己身体小不了多少岁的小孩子,微笑着问:“读书好不好?”
“好!”底下的小孩子异口同声地回答。
“好在哪儿?”
“能看懂告示,吏员不欺负我们家了。”小孩子们互相看了看,一个个子最小的孩子才乍着胆子回答。
“很好,你很注意观察自己的生活。”崔瑛笑着点点头。
“嗯,教了俺妹儿,她能给人算帐了,这次回来,俺娘许俺妹儿吃肉了。”一个黑壮壮的小子憨憨地说。
“你很关心手足,这是你的慈心。”崔瑛特别赞许地取了一块蜂糖给他道:“奖励你遇到好事时心里有姐妹。”
那男孩儿喜的脸上放光,双手接了糖,喜滋滋地道了谢。
这一下,其他的孩子胆子便大了起来,这个说有工钱能给家里买东西吃了,那个说自己可以不用下地做农活了。话说的多了,孩子们心底那瞧不起不识字的人的小心思就有些显露出来了,不是这些孩子品性不好,只是周围的人都是如此说,他们也就如此信了。
“很好,”崔瑛两手向下压了一压,示意孩子们安静,才接着说道:“大家都说了读书的好处。但读了书要会用才会有好处,比如大家学会打算盘,得用在算土石比例上才有人请你们去做工,如果你们只会打算盘那是没什么用的,对不对?”
“对!”
“是这个理。”
小孩子们高声应和道。
“那今年夏忙,你们要学会另一个本事,敢不敢试试?”
“敢的。”
“先生直管说。”
“明府说的咱们肯定用心做。”
杂乱的声音接着应和道。
“我这里有一种脱粒机的图纸,成品是这样的,”崔瑛指着衙门里壮班的力役搬进来的一台脱粒机说道:“最难制的轴我已经命匠户赶制了,其他的东西就用山上的竹子绑绑钉钉就成做成,你们的任务就是到各个村里去,赶在农忙开始前督促各家制出这么一台机器来,以便抢收小麦。”
装作没看见那些小孩子眼中的犹豫之色,崔瑛饱含深情地说:“每一粒小麦都是浸着你们父母兄弟的汗水长起来的,晚收一天就多一分收成泡汤的危险,我需要你们用你们所学到的东西,帮助你们的父母、乡邻,让他们的辛劳不要化为乌有。”
这些孩子大部分都是农家子弟,从五六岁上就跟着父母在田间地头打转,怎么会不知道农事的劳苦呢?被崔瑛几句话一说,眼中的犹豫便化作了一抹坚定。
“不光是脱粒晒场,还有加强水稻、棉花的中期管理,册子上都有,不懂的可以去竹山村问王虎,或者到这里问张雷。这件事除了能让你们学有所得之外,也毕竟是为官府做事,但凡用心做的,本官自会给予奖励。”
这话一出,所有的孩子眼前均是一亮。
“册子就在这里,你们自己找同村或邻村的人结成伍,互相帮衬一些。”看着一个个跃跃欲试的面孔,崔瑛又叮嘱了一句,“有不懂的一定要多问,千万别不懂装懂,向父兄、乡邻求助并不丢人,若是不懂装懂,误了农事,本官也是要重罚的。”
将事情交待完,崔瑛又嘱咐了张雷一些注意事项,托他向王虎递个口信。王虎如今一心扑在农业增产上,如今在这六安县里也是一个有名的种田好手了。崔瑛县里的杂事太多,只去竹山村查访顺便处理家里田地时才与他稍聊了两句。之前嫩生生有些小油滑、有着大志向的男孩儿如今被阳光晒黑了脸庞,沉默寡言的如同普通老农,只提起农事时眼睛里的光亮才透着青年人的朝气。
崔瑛让那些学生多去请教王虎,也是帮王虎正一正名声,因着那年她娘亲偷了五担肥土,王虎也没少糟白眼,念了大半年书,刚拨得顺算盘的小家伙都被人请去算帐了,只王虎从没有人叫过他。王虎的娘许是明白自己到底给儿子带来了什么,这两年天天将自己关在屋里,连找人说话都远远得站在人家屋外,不敢进屋。
张村长说起他们娘俩儿是又恨又怜,崔瑛本也觉得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便借这机会让王虎在县里也积攒些好听的名声。
“怪不得太子常赞你施施然有长者风,你这一番话恩威并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些孩子怕是要带着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