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心情实在不佳的老道长也是忍俊不禁。这小老儿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羽扇,对着自己摇了摇说道:“沈家小子你这好意,老道我是心领了。只是贫道我思忖着,这甘州城里,尚有这纵火妖道未捉,这天上毒日也是甚是不寻常,平民百姓饱受这大旱之苦,吾心甚痛,痛煞我也,实在是没什么心思去庆祝什么乔迁之喜了。”
这老头摇头晃脑,一会儿捶胸顿足,一会儿胸怀天下的模样,倒是颇有一派入世高人的气概所在,狗娃儿身后的那些个帮佣,看着这个看似依然年过半百的老神仙,在这日子里依然为他们着想,心头大为感动,一时之间,这“老神仙,老神仙”、“菩萨心肠”之类的词句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厢狗娃儿反倒是听的好笑,不过要是没有与这贫乏老道相处颇深,也许狗娃儿也会着了这老道的招儿。狗娃儿又想起自家爹爹就算见多了这陆修老道的惰怠表现,依然对这老道毕恭毕敬,心下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却听得那老道摇头晃脑之际,将脑袋伸到狗娃儿耳侧说道:“不瞒沈家小哥你说,老哥我近些日子花那公家的钱财出入那稻香楼,又在那悦来客栈之中,随意花销,这事儿已是被那灵英小道童一纸飞剑传书送到那灵虚殿里头去咯,咱们那代掌教景明子端的是大发雷霆,次日便用那圆光镜对着老道我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不仅如此还把老哥我的钱袋子也一并收回,交由这小道士保管了,老哥这心头苦啊,以后要是老道我酒瘾犯了,万万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这老道也是有所苦衷啊。”狗娃儿斜过头正巧看到这老头对着自己一阵挤眉弄眼,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但不知是年老体衰也罢,还是本身便缺乏些难过的表情,这老儿竟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反倒是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像极了那民间艺人耍猴戏时候,那在地上翻腾打转的马猴儿德行。狗娃儿听完这些话,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对着这老儿说道:“咱们虽然小家小户,但这几顿烧酒还是请得起的,但老道你好赖是这道观观主,这说话的样子是不是该改改,真的不成什么样子,我也见了不少你们道门中人,还真的从未见过如此不知检点的道士哩!”
这老道士一听这后山人家对他广开方便之门,便喜上眉梢,至于狗娃儿后面所说他有没有听到,便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咯。
就这样,一行由异兽、道人还有等着取工钱的帮佣组成的搬迁大队,便在又是喜气洋洋又是忧国忧民的氛围里,顺利地抵达了这善事处别院。不讲这人仰马翻,尘埃落定的搬迁过程与后续的布置事宜。
自从这善事处在甘州城内落成之后,这狗娃儿便俨然成了此处的常客,这看门值班的道童换了一轮又一轮,这少年三日便要来上一回,早已混的精熟。而这沈家少年也是极为上道,不说是给这陆修老道带上些自家做的烧酒一解这老儿的酒瘾,寻常时候便还带些个狍子山鸡给这些个小道士饱饱口福。
这修行人并不禁这口舌之欲,但稍有成就的修道人对于这些个油腻的物件,却也是忌讳颇深,避之不及,唯恐误了自个儿的修行。
但这陆修老道反倒是一副市井老饕的模样。狗娃儿这一回带着秋肥的山鸡上门拜访,远远便瞅见这陆修老道正备了一只红泥碳炉,上面放了只瓷杯,狗娃儿暗暗走过去一阵细看,只见这老道取了一把破蒲扇,坐在摇椅上正给那碳炉扇风加火,一副认真的模样,要是不知这老道底细,还倒是以为他正读那一卷《黄庭》有所领悟哩。
“陆老您老人家正是好雅兴啊。”狗娃儿悄悄走到这老头儿的身后,突然出声,吓得那摇椅上的老者,差点一下便扑倒在火炉上。少年见势不妙,忙一脚踩住摇椅,方才没有让这老儿做些个火中取栗的事儿,姑且说这些个道人都有那水火不入的本事,但终究要是烧了衣冠,也甚是不雅。
“好你个沈家小子,老道真是差点给你这一声喊,吓出些毛病来。”这老道不停地抚着自个儿的胸口,但两眼还直勾勾地望着那瓷碗,一副好赖没事的模样。
狗娃儿心下好奇便问:“陆老你这是煮的什么玩意儿?看你似乎宝贝得紧。”接着还把手中的山鸡在陆修老道眼前晃了一晃,“喏,正好的长了秋膘的山鸡,一顶一的好东西。隔壁张老爹打了三只,我给拿了一只过来,你看看着东西你是要炖了,还是烤了。”
陆修老道似是怕那狗娃儿觊觎一般,将个身子一挡,说道:“是那隔壁求福祸的张大娘送来的一筐梨子,分给下头小的们,一人俩只,便剩下这一只,我瞅着这三俩天都没个正经的吃食,便将院子里晒着的红枣枸杞拌了些冰糖,炖在炉上,东西太少,可禁不住你这牛胃三两口,这回吃的可便没你什么事儿了,把这山鸡留下,一边去去去。”
狗娃儿心下听的好笑,这个老道士活到这把年纪却仍旧是一副孩童心性,吃独食的模样丝毫没有以往所见的道士所有的胸襟,反倒是前阵子狗娃儿与那发小吃野猪肉时候,斤斤计较的有德一般无二。
这老道看了看狗娃儿手上提着的这一只山鸡,嘴上已经啧啧个不停,站起身来,绕着那山鸡来回踱了几步,那眼神仿佛已然把那山鸡剥了羽毛去了内脏,放入高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