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娘舅擦了擦额头的汗滴,说话似是有些火气:“狗娃儿,我早已与你爹爹讲过了,昨日这有德确实没来过我这边。你爹爹可以作证,刚才我还出门问了一趟昨天巡夜的马更夫,和守城门的赵瘸子,都说没见到有德进门来。要说昨天这数九寒天的,连只苍蝇都在家里抱着媳妇暖被窝,谁还有这闲心来去这城里,虽然有德长得高高大大,一副憨厚模样,可是这小子可一点都不像他模样那般傻气。”
沈约坐了下来,看着这李娘舅还在喋喋不休地说叨:“我说狗娃儿你也是在这甘州城里走动,消息也是灵通的紧。可是听说,这城里最近也丢了不少小孩,上至十三四五,下到三岁,可是都有。而且还不止咱们甘州,就连周边的湘子镇,与那磨盘庄都丢了不少娃娃,有些个事儿和你爹说的有德的处事,可是一模一样。都是夜半三更,大人们都睡得沉沉的,这小孩儿自个儿起来开了家门走了,之后便毫无踪迹了,再也查不到去处了。”
沈约一听,便是坐实了之前在酒楼常听那些个来去客商所说的事儿,确实属实。只是没想到这事儿在民众之中传播也是极广,心中更是不安。这李娘舅一向和官府里的人关系甚好,消息自然也比他一个区区跑堂的来的多的多。便和爹爹说了一声,两个人便告辞出去,一步都不肯停留地往那山赶去了。
狗娃儿现在觉得,若是还有一线希望,只能是有德上山去了,所以又冒着这冰雪的路径到了这山上,挨个寻找那些个他常去的山洞与那些个山涧,可是依然毫无所获,等到他到那家里,张猎户已然蹲在那火炉边,一脸垂头丧气的模样,这老沈头正和张猎户絮絮叨叨地说话,那老张头只是一个劲儿的捂着头,沈老爹说什么,他也只是有些回答,有些便是不言的模样,看来此去亦是无所收获。
沈约进来便叫了叫众人,也说是这山上他也去翻找了一遍,确实没有这有德曾经去过的痕迹,这城中也已经查探过了,多是如那有德一般失踪的情景。
这沈约画风一转,反倒是让张猎户放下心,要是当真运气如此不好,被那人贩子捉去了,也一时半会儿离不开这甘州城地界。
要知道本朝历来都设卡防着这些个人犯出入大小城镇,盖因先帝在时,盗贼山贼常有,屡禁不止,这先帝为百姓所想,所以大肆打击这些个横行的作恶之徒,连带着人贩子也是一并处置了。
这甘州城门口的关卡便是如此,这些个官兵,虽然平日确实有些个鱼肉乡民的举动,但做监察之事,反倒是眼尖得很。要是一有什么不对劲,早就给抓住了。
所以就目前这些个戒严的事情来看,这些个孩子与那人贩子大概都还在城中,如今之计,便是早点去那府衙报官,让那些个大人主持大局,方才是当务之急。
这张猎户听的沈约这一番分析,也终于把脑袋从手臂间探了出来,四十左右的大汉如今脸上满是疲倦,看的沈约也是心中一阵酸楚,毕竟这少年在出生以来,除了家里的长辈,便是这张猎户对他最亲不过,如今他这般样子,沈约自然是也不好受。但如今这屋里屋外统统都乱做一团,如此情况之下,他更是不能慌乱。
张猎户说:“狗娃儿说的是,张叔这就去甘州城报案去。要那青天大老爷还我们一个公道。”这张猎户说干就干,如此说完便拔腿要走,这沈约连忙伸手把他拉了下来。
见着这张猎户满脸的不快,便好言劝说道:“张叔叔也是莫急,现在这去府衙都自有门路,有德的娘舅不是说自己门路广么,不如找他代劳,也是方便一些。”
沈约心中也有打算,要知道这甘州城的府衙,他在这稻香楼中早有耳闻,这府衙里的大老爷也是个酸儒,除了偏好个士林清谈,便就是嗜好下棋,偏生是个臭棋篓子,与那城中书斋那位老夫子便是至交好友,这俩人之间便是没有不可说的事情,这先生更是自比前朝诗人,对于这政事随心所欲,绝不是什么好打交道的主顾。
而有德娘舅则与这衙门上下关系都甚好,盖因这李娘舅做这掮客生意,最需要这些个官差衙役高抬贵手放才能畅通无阻,于是乎便每年每月上上下下打点,沈约原计划让这个李娘舅帮着去报官,至少别让这事儿石沉大海,如今说动了这张猎户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几个人合计一番,便定了明天去那甘州城报官之事,各自回家养精蓄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送上。
第29章 零落城中无岁月,爆竹屠苏又一年(九)
却说这边甘州城善事处前,明礼小道士正打着盹,说是冬来正好眠,这冬日漫漫,又适逢雪后,这天气当是如此催人入眠。
正当着小道士昏昏欲睡,勉力抬眼往前看了一眼,却是看到面前的善事处门口,已是无声无息地站了一个人。
这人站在善事处门口,穿了一身漆黑如墨的大氅,身边便是人来人往的街道,但却似乎无人注意到他一般,此人将面容深深藏在衣物之中,一副极为诡异的模样。
还未等到明礼开口,便听得这怪人说道:“陆修可是在此?”这声音不似人声,听起来极为晦涩,明礼感觉耳畔一阵铜铁摩擦的响动,正待拒绝这个来路不明的黑衣来客,却是听得大院内,传来一阵清亮的人声:“明礼师侄,让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