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锋镝倒是不怎么在意,一是因为夸幻之父所说无错,而是他比史艳文更了解夸幻之父冷酷的那面。他知史艳文去意已决,便不将武林上近日发生之事告知于他,比如先前因令钥而起的死伤,比如近日玉梁皇为了山海奇观将八面玲珑周遭十里的村庄全灭,比如狩宇族为了寻他,已到不动城多次挑衅。
此间种种,以艳文之仁,皆会让他踌躇不前。
他安抚住史艳文,刻意捂住伤口咳了几声,道:“解某诚挚之心不惧试探,但夸幻之父,解某不相信,你如此无谋。”
“有谋无谋,无须外人判定。”
话音未落,静立的史艳文忽的一掌推向解锋镝背后。
建木之力不可动用,便以内力稳定伤势,史艳文这次不待夸幻之父开口,先行用掌力疏导郁气。
夸幻之父微微皱眉,此时夕阳正浓,光线暗红倾斜,正将人脸上的表情显露无遗,解锋镝不经意间抬眼,恰巧望见他眸中的不满和恼怒,本就深邃的瞳眸赫然变冷。
他低垂眼帘,一边感受着体内游走的内力,一边道:“解某粗见,夸幻之父欲行之事,当不该只为处决叛逆之人,而是意在山海奇观。圆公子一命不足为惜,但若将之逼急,令他与玉梁皇合作,对我方将大为不利。”
夸幻之父无甚表情,道:“玉梁皇贪得无厌,鼋无极与他合作,无异于自取灭亡。”
恰此时,史艳文收功站定。
“话虽如此,”解锋镝长呼口气,对史艳文笑了笑,道,“解某之所以如此帮你,除了尽古原争霸副主持之责、防止武林公正大乱之外,更重要的是阁下当初予我三次大恩。一次我以副主持之位已报,一次我救你出幽界围剿已报,还剩最后一次……我想夸幻之父,当不会如此浪费才对。”
“你是在提醒我,还是在警告我?”夸幻之父语气一冷。
解锋镝靠着史艳文站起身,道:“非是威胁,而是想与阁下说个清楚明白。”
“哦?”
“解某费力挣来的协调之机,你却以假招试探,若非解某机智,此番只怕命丧八面玲珑,归根究底,还是信任问题。唉,此事疏于交情,解某自知强求不得,只看阁下究竟要如何,才能给予解某信任,也好让解某尽快了了这场武林危机。”
夸幻之父意外地看了看他。
史艳文也有些意外。
解锋镝好像有些心急。
史艳文看了看桌上那副带着清秋卷冷的新画,蓝色的眸子蓦地一动,如同澄净湖水里有看不见的漩涡盘绕而上。
夕阳斜观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暖意,紧绷的气氛也在悄然间变得惬意,让人无来由地放松下来,史艳文扬眉,眼帘下的阴影也变得温和起来。
他对夸幻之父展眉浅笑,不带杂质的,让夸幻之父心里烦躁的情绪渐渐趋于宁静,没有察觉到一种不属于他的平和自心口发散开来。
“前辈,”史艳文轻声道,“迟则生变,如今武林势力混乱,变数常生,还请早作打算。”
夸幻之父看他许久,然后转身:“我可以信他,只要,他替我杀一个人……”
解锋镝回琉璃仙境时伤势已经稳定,但脸色很差。
比他去山居时好不了多少。
琉璃仙境很安静,无人可上山,亦无人可下山。这里阵法密布,攻守兼顾,又不是如今的战略重地,就算发生意外,阵法启动后,内中的人也有足够的时间从小道撤离,是以解锋镝并没有请人防守。
他站在山道上,手中折扇开开合合,却没有出声。
扇上莲花栩栩如生,印在他眼中的却是夸幻之父不满的目光。
史艳文一旦用了建木之力,便会沉睡数日,夸幻之父大概是担心那会拖慢他功体恢复的进程,但即便如此,解锋镝还是不喜欢这种感觉。
狩宇族、夸幻之父、史仗义……
他好像,高估自己了。
半刻钟后,解锋镝无声无息坐在了屈世途的床边。
屈世途正是美梦当前,不想一阵莲香飘来,美梦中突然出现了个吃人的莲花精,咬着他的肩膀不时发出“硌吱硌吱”的磨牙声,将之吓得冷汗淋漓。
不刻间,这朵莲花又变成了人,揪着他的衣领道:“好友,该醒了。”
……
屈世途默默睁开双眼,压下心中惊悸,目光很是平静淡然,出口却是咬牙切齿:“解、锋、镝。”
解锋镝好整以暇地靠床而坐,慢腾腾地摇着扇子,道:“看来解某回来的正是时候。”
“讨打的时候?”
“噫,明明是讨赏的时候。”
屈世途干笑两声,道:“大半夜讨赏,想必讨的不是很么好东西。”
“还好,”解锋镝点着蜡烛,烛光将他的脸照得半明半暗,位于暗处的那张脸藏着莫名冰冷的压力,“解某,想讨个人头。”
屈世途眼皮轻跳,脊背发寒,美梦变成噩梦的惊悚感好似跳脱到了现实中,让他按捺不住地往床里缩了缩:“人头?”
“是。”
解锋镝低笑一声,执着蜡烛凑近道:“要新鲜的。”
……
素续缘自白日和史仗义交谈后,就一直处于纠结和亢奋状态。
的确,他对史艳文曾对素还真动过杀念这点有些介意,但这点介意其实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多的影响。史艳文只是对他动过杀念,但却从没真正对素还真动过手,更是一次次豁命帮他,比起史仗义那几句过往,他更相信史艳文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