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还真一愣,拇指捏捏他的下巴,“有?”
“很久之前,”史艳文有些不满,“你最近的小动作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此乃情之所至,顺其自然,”素还真道,“再说,推松岩里除了我和你,哪里来的外人?”
史艳文眼波微动,“素贤人,你这般有恃无恐,可是会大意失荆州的。”
“荆州在怀,自然有恃无恐。艳文不必如此佩服我,且应闲话休提,先将往事告知,素某也好斟酌……”
“斟酌什么?”
素还真压低声音,未语先笑,“斟酌……怎么治疗你的‘寡人疾’啊。”
“好色之疾,想当然耳,也只能以色治了,你肯?”
“舍己救人,素某岂敢擅让他人?”
“……口舌之利。”
……
那个时候的素还真五感尽失,身不由己,靠推松岩的天然阵法增强灵觉才能与人正常交流,与外界的一应消息往来也是靠屈世途帮忙打理。自己一个人离开推松岩的次数,寥寥无几,当然,身体恢复后另算。
有一次,那么意外的一次。
素还真也不知道是哪个时候,史艳文更加不知道。史艳文只记得自己随庄内人出去采买,拉货的牛车在镇子上要停三四天,老庄主不肯告诉他理由,却千叮万嘱让他们在七日内回去。
史艳文不想行坐都让人跟着,几番劝阻才在那些人犹豫不决的商讨下得了半日清闲,想去打探些消息。
可惜那时史艳文受苦境天道压制而不自知,这半日清闲过得实在无趣,才过两个时辰,史艳文便在镇子外的密林里失了方向,到月上中天都没寻出出路。至漫天星子恢弘如盖时,史艳文莫名觉得疲累,四野无人,举目一望又是陌生之境,充斥着格格不入的无奈。
他无力在树干旁暗叹,那莲香就扑鼻而来,让他的精神一震。
史艳文逆风而去,在林子正中间见到一个背影,更深密林,按说是什么人都看不清的,可史艳文几乎是第一眼看见了他。
那是莲香的源头,他站在那里纹风不动,史艳文隐约可以看见那人的侧脸。眼睛是闭着的,及腰的白发只用木钗锁着,披在背上,额前分开两道手掌长的刘海,有几缕发丝飞到了鼻梁上,煞是空灵。
那简直不像一个人,非妖即仙的姿态,可他就是一个人,史艳文甚至能感受到他律动舒缓的心跳,也感受到那人沉重的呼吸。
史艳文有些踌躇,是要上去问问出路,还是就此退去,或者静静等着这人动作,或许能跟着人走出这里。然而史艳文还没有做下决定,那人却突然转过了身。
那才是他们在苦境初见对方的时间,只是谁都不知道那是“对方”。
史艳文下意思屏住呼吸,素还真每往他站的地方靠近一步,他就紧张一分,到素还真走到他面前时,他却愣愣地开始走神。素还真从他身边错开的时候,史艳文才收回了跑偏的精神,也察觉到了素还真的异常。
他没看见史艳文,视线始终不曾有过斜视,连眨眼都很少,步履安详却又小心谨慎,每一步都稍有停顿。
本想跟着人离开的心立时就转化成了担心,眼看对方要撞上石头,史艳文甚至条件反射地喊出声,“小心!”
然后史艳文就发现,这人不仅看不见,还听不见。
史艳文愣了愣,摘了片叶子悄无声息地将石头给劈成了两半,刚好在素还真踏上那块石头之前。而后又趋步跟上,维持着十来步的距离,也不敢惊动他,只替他注意着前方。有石头就将之劈开,有树木就用掌力催动其飒飒出声警示,这一片也没什么大的起伏,史艳文也不用担心他摔倒,至多有些踉跄。
就这样跟了一路,约莫有半个时辰之久,素还真终于停了下来。他停的地方正是先前史艳文伫立良久迷失不前之地,那地上还有史艳文转悠时留下的记号,一个极好辨认的记号。
素还真那时就站在那记号上面。
石子堆成的箭头过于明显,史艳文有些无来由的尴尬,这尴尬正待发酵,便听见素还真轻轻笑了笑。
好在还是能说话的。
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史艳文望着素还真,素还真也转过头,视线正对上他,“阁下原来是在这里迷路了吗?”
原来这人早就发现他了,史艳文慢慢上前,想着该怎么与一个又聋又瞎的人交流,素还真已经伸出了手。史艳文很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素还真似乎有些意外,而史艳文已经在他手心上写了个字——是。
素还真点点头,沉默稍许,又道,“多谢。”
史艳文摇摇头,方又想起这人是看不见的,继续在他手上写,“不过多此一举。”他那时想眼前这人既能察觉到他,自然也能察觉那些障碍,实在用不到他帮忙。
“予人便利,又不擅加打扰,阁下处事周到,心怀善意,为吾扫去路上障碍,该当一谢。”
史艳文笑了一下。
“为什么是笑?”
素还真的脑后立着木莲,欲开半合,抱着小半雪色,给莲花披上了一层锦绣白衣,活化了似的。可惜阵雪已停,史艳文垂了眼帘,挣脱手坐起来,靠在莲台上看他,理了一把头发,“承人谢语,不能笑吗?”
头发里有几缕白色,像云雾一样搭在肩膀上,比雪还要好看,可素还真还是喜欢他们九界初见时见过的,史艳文端着药碗无处安放的及膝黑绸。
“……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