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时异识附体的素还真有些慌张,而史艳文更是连慌张都无,冷寂无言,都不见伤口。
这鲜血必定是他们一人留下的,而史艳文的可能最大。
叶小钗想了很多次,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他宁愿毁掉战场也不愿留下痕迹?会让他格外注重整理仪表掩盖伤口?史艳文连聚魂庄都不曾恨过,心怀慨叹,又岂会轻易对几次三番帮助他的素还真产生恨意?
答案,他不好猜,也不敢猜。
叶小钗站起身,最后扫了一眼这凌乱的偏殿,转身离开。史艳文既然回来,而这个苦涩难言的地方,已经不适合存在了。
步出殿堂的刹那,他抬头望向远方,银白月光如蒙轻纱。
数不尽的剑光割开月晕,偌大偏殿于眨眼间,便被绞成漫天粉末,迎风飘散。
倦收天倚在城墙上仰望观星台,其上的叶小钗恰好化作一缕流光,就如当初的弦首,自癸界冲出,转瞬不见。
原无乡走上城墙,默然深叹,“他终于要回来了。”
“弦首怎么说?”
“道法无为。”
“顺其自然么……”
只是,他们能顺其自然,史艳文能吗?
——接近夸幻之父。
——接近他做什么?
——做朋友,但要与他保持距离,绝对不能付出任何信任。
——为什么是我?
——解某原本已有人选,但,你比她更合适。
朋友?
史艳文并非迷惑于朋友这个词,解锋镝说的朋友,自然不是单纯的朋友。若不能付出任何信任,怎么能叫朋友?可他不说朋友,也没有说是敌人。
非敌非友,亦敌亦友。
这之间的尺度不难把握,可解锋镝的表现让他处境困难了,简直是有意替他拉开距离,拉开和所有人的距离,用将他唯一排除在外的方式。
虽然这是最直接的方法,让他的秘密尽可能不被察觉,但仔细想想,这种先斩后奏的做法,着实有些卑鄙。
没有人喜欢自己的感情被当做武器利用,史艳文也不例外,且因那人是素还真,让他更加不喜。史艳文嘴角微凉,淡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他再转身,不像在走,就像是在飘。
他还没飘出两步,手就被人抓住了。
抓住他的人有无奈的神色,还有淡淡的莲香,他的莲香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是不是代表他的记忆恢复得也越来越多了?
“你去哪儿?”
对了,每当这个时候,他的语气也会冷淡一些。当此之时,史艳文作为一个“解锋镝求而不得但就是看不上他,又因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而不得不跟着解锋镝来此”的局外人,神色自然也要冷淡一些,“无缘无故,素贤人为何阻我去路?”
解锋镝叹口气,“时间还早,你要去哪儿?”
“诸位有要事相商,艳文不便在此,阁下莫不是要一枝独秀、招人作陪吧?”
“……我没有那个意思。”
解锋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史艳文从入宴起心情便一直不佳,虽然起因是因他一时兴起的“口不择言”,但史艳文这种近乎任性、不分场合不分时间抛脸色给他看的行为,又在这么多人面前,难免会给人难堪。
当然,其中有大半做戏的成分,可也有小半真实,史艳文就是想借机看他笑话。
解锋镝却拿他毫无办法,“我倒茶给你,喝不喝?”
“素贤人难道不知道,空腹茶喝,多了也是会醉的吗?”
牙尖嘴利,简直让人无言以对。
解锋镝似乎又听见了旁人的轻笑,史艳文这场戏做得倒是乐在其中,解锋镝一开始也乐在其中,哪知半日不到,这份乐在其中就变成了苦不堪言。
尤其在这人即将步入危险之刻。
他想叮嘱些话,只是他一开口,明里暗里的人都会将耳朵侧过来。
无法,解锋镝只能紧攥着他的手,三步并作两步把人往角落里拖,留意到的人面色登时怪异了起来。
史艳文往压低声音,“事不过三。”
解锋镝笑着拉住他,“还有几句话。”
史艳文皱眉,抬手理了理鬓发,手势之下的嘴唇无声微动,“言多必失。”
“就几句,”解锋镝抓住他的手,亲昵地包在了自己手中,回以无声,“此事我既已依你的想法来,艳文也便答应我一件事吧。”
史艳文一身寒毛倒竖,极欲抽回自己的手,却又不得不顾全大局,“那就请长话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