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史艳文无意识地往左转。
“是错的。”
“嗯?啊!”
方才迈出一步的脚登时踉跄,史艳文就看到一个凸起的断木桩子戳在眼前,连忙旋身侧开,定睛一看,想是不知哪里的山野樵夫,砍柴砍得多了背不动,直梆梆插在地面,还颇有情趣地摆了个人形。
史艳文又尴尬又想笑,没成想转得太急,扯动了腿脚的酸痛处,脚止不住往后倒退停不下来。
道人眼疾手快,拂尘一卷缠住史艳文的右腕就让他站住了脚。
“怎么这么不小心?”
史艳文垂下头,实在没好意思再看道人,声音却还从容镇定,“艳文在想其他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自然该其他时候想,”道人收回拂尘,代替史艳文做了那领路人,“这一路回去,可有急事?”
“无。”
“既然无,那就慢慢走。”
“是,兄长。”
道人略略回头,见史艳文还是埋着头,正捏着方才拂尘卷过的地方出神,“很疼?”
史艳文抬头看他一眼,忙又匆匆垂下眼帘,默默将手放回了身后,云淡风轻地笑开了,“不疼,很温暖。”
云淡风轻?
若真是云淡风轻,便就大好。
道人沉默了片刻,道,“天波浩渺夜里寒气重,日后倘或半夜即至,直入客房即可,不必在外等候。”
“艳文到时,恰值玉兔高升皓月千里,看得入迷,才会忘了。”
“哈。”
“兄长笑什么?”
“艳文可知,元月的天波浩渺,若不启用阵法,其实是见不到月亮的?”
“……不执于相,不取于相,心中有月,看不看得见月,并无区别。”
道人从善如流,“这样说来,是不是在天波浩渺,对艳文来说都无甚区别?”
史艳文眼波微动,“兄长不必激我,须知在艳文心中,天波浩渺自然是和别处不一样的。”
“苍为何要激你?”道人问。
史艳文扬了扬嘴角,“必是艳文在哪里失了礼数,惹恼了兄长,教兄长生气,又不好明言。只是艳文愚钝,不明就里,便先为一告罪,才好再向兄长讨教了。”
史艳文说话是好听的,熄火宁神效果最佳,但细细一想,其实除了缓解矛盾,什么重点都没触及。道人对他避重就轻的功力早有了解,也不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出什么事实真相,只停住脚,矗立不动。
地面的旋儿风吹起拂尘。
道人伸手,接住了一片羽毛,金色,只比小指长一点。仰面望去,手掌大的鸟儿正停在枝头,歪着脑袋瞧他。
荆棘山还很远。
怕是去不了了。
史艳文微微侧头,蓝衣书生停在他身后,对道人拱手行礼,“弦首久见,解某……来接艳文回去。”
道人不言不语,亦不回头。
鸟儿扑腾着翅膀停在史艳文肩上,啄了一缕黑白交错的发丝。
史艳文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轻盈舒缓的心情也如林间流窜的暖风一样悄然沉重,嘴角重拾的微笑不及扩大,便消于无。
“你来这儿做什么?你从哪儿来的……”
他翻开鸟儿的翅膀看了看,伤口已经不见,翅膀下也不见血迹,崭新的皮肉泛着粉色,小眼珠子里一如初见的镇定,或者说,一片死寂。凑近了看,这鸟儿简直不像个活物,无论是气息,还是眼神。
他喜欢这只鸟儿,哪怕他来路不明,甚至来者不善。
“我只是出来走走而已……”他又开了口,却不知是对谁,湛蓝的眸子里幽暗一片,“马上,马上就回去了。”
第66章 浮雪 六十一
佳音无情也无期,只能静候。
解锋镝听出来的佳音,史艳文道不完的犹豫。
这一步,走不走?
落飞霞。
居高临下的视角看不到寒潭,只能听见潭水被冲击破碎的声响,澎湃的白练咆哮着一泻而下,凶猛得像要击裂地面,旁逸斜出的水柱撞开了花,耀出光芒万丈,看得久了,眼睛就会发酸。
所幸,他也不是真心看它。
也看不了多久。
解锋镝担心他的身体,他也只看了片刻,就被请回了屋内。于三步之遥,揖手轻语。
“天寒夜冷,一日奔波,艳文,进去吧。”
史艳文开始只当没听到,等解锋镝又说了一遍,他干脆闭上了眼睛,解锋镝说第三遍的时候,史艳文往前踏了一步。
他本就站在悬崖边,前面哪里有他的落脚地?
解锋镝擒住他的手臂时想发怒,可火气被瀑布飞奔的水汽一冲,什么怒气都烟消云散了,小心翼翼又下了死力牵他进屋。史艳文被按着肩膀在窗前坐下,解锋镝就远远地靠在门后,屋里一根蜡烛都没有,窗纱整整齐齐地挽在木嵌上,月光穿过窗柩阁,在手心洒开。
这画面好像在哪里看过。
哦,对了,在九界,在聚魂庄,在那个属于他的暂居之地……
他执起素还真的手,放在寒意透骨的月色下细看,本该毫无暧昧的动作,素还真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惊得他一阵哑口无言。
——我可以帮你!
过了这么久,他都记得这句话。
那一刻的素还真,那一刻的史艳文,不可否认齐齐有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心动,感情的变化就是在那一刻开始。
然而这句话又派上了几分用场?
他是承诺帮他调查聚魂庄,可实际行动还是道人在主导,他承诺替他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