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紫玉的语气慢悠悠的,似乎在故意放轻声音,他说完这两句话,回头看了看床内似乎正在昏睡的某人,蹬上长靴站了起来,长身而立,与君赢冽平视。
他微微一笑,做了个手势,对君赢冽邀请道:“王爷,与朕去外面谈如何?”
君赢冽现如今正气得厉害,哪里管得了什么里面谈外面谈,他听罢这话,只当宁紫玉是在有意拖延时间,一气之下便再也顾不上什么力道,一剑便捅入他的胸口,斑斑血迹很快便沿着宁紫玉明紫色的龙袍溢了出来,众人大惊失色。
“大胆君赢冽!敢伤我映碧皇帝陛下,你便是死罪!!”郁紫在这厢,早已领兵候着。
其实他刚刚就已带兵追着君赢冽来到皇帝的寝宫之外,然而圣旨未下,他纵是为天朝宰相,手握再大的权力,也是不敢贸然带兵闯进宁紫玉的寝宫的。皇帝陛下的喜怒一向变幻莫测,反复无常,难以以常人之心揣测之。
如今的映碧与以往不同,宁紫玉比起历来任何一届皇帝,都要更看重自己的睡卧之地。除非是宁紫玉他自己下令,否则绝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踏进自己的天心殿内,哪怕是陪伴他数年的后宫妃嫔,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这个福分,能伴当朝君王一夜天明。
所以当众侍卫追着君赢冽,来到天心殿门前的时候,都不禁停下了脚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再靠近一步。
天心殿内有禁令,映碧皇城上下,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却唯独君赢冽不知道。
门外小侍官见状慌忙要拦,没拦住,反被推到了一边儿去,便只有提高嗓门大声通报:“煜羡广安王爷到!——白大人到——”
谁知,这时的宁紫玉正在睡眠之中,为不知何意的梦境所扰,他纵使耳边能隐隐约约地听到嘈杂之声,但这时自己的意志,却仿佛被那梦境中老者的声音绊住了一样。他头脑之内,来来回回,只响彻着他那如老去了沧海桑田一般的声线,嗡嗡的,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醒来。
直至如今梦境全无,他依然还记得梦中那老者那样沉痛悲恸地对自己诉说着:“世皆可了,唯有这情字,最是难了。红尘的苦,哪里了得尽?”
“你越是想了便越不会了啊……”
宁紫玉想到这里,摇了摇头,略整情绪,强制自己再清醒一些,重新面对现实。
现实不是梦境,人这一生,怎可汲汲于一场梦境中无法脱身?他虽然如此规劝自己,但刚刚那场梦境却太真实了,真实得他即使想忽视,那梦境却持久盘旋在自己脑中,回环不去。
尤其是梦中老者的那两句话,那一袭声音,那一场被风烟弥漫,俯仰之间余下的尽是清冷的哀伤景象,更令宁紫玉印象深刻,让他即便想忘也不能忘。
然而,宁紫玉并不是一个整日沉沦于梦境之中的人,他不相信宿命,不相信星象,更别说区区一个似是而非的梦境。
“王爷来找朕,不就是想要个真相么?你不与朕一同出去,朕如何与那梁千对峙?”
没过多久,宁紫玉便找回理智,这才又抬起了头,与君赢冽说道。
“呵呵……宁紫玉!你当本王不知道,即便是见到了梁千,你怕也是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你与那叶邵夕,究竟有什么目的?!!认他做本王的兄弟,你们究竟想怎样不利于我煜羡皇朝?!!”
君赢冽说罢此话危险地眯了眯眼,他手中的剑端又向前进了一进,冷眼看着有鲜血从宁紫玉的胸口汩汩流出,却丝毫没有手软。
宁紫玉一听此话,立即沉下表情,道:“请王爷出去说话。”
“本王若是不呢?”
“朕可以不杀梁千,但王爷若想要知道真相,终是难免你我几人对峙一番。”
君赢冽闻言,没点头,也没摇头,眯起眼眸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像是在怀疑宁紫玉说话的真假。
“本王最恨被骗。你记住!若是真相大白,你宁紫玉和他叶邵夕当真是在骗本王的话,本王不会放过你,更会千刀万剐杀了他叶邵夕!!”
他说完,愤恨地一甩长袖收回长剑,理也不理宁紫玉,迈开步子率先出去了。一旁早就奉命等候在侧的老太医,一看见那君赢冽出去,这才忙捧着伤药绷带要来给宁紫玉处理伤势,却全被宁紫玉长袖一挥,将人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
宁紫玉回身,欺身到床边,拨了拨叶邵夕的长发,因怕自己胸口的血渍弄脏了他,便没有挨得太近。
宁紫玉走前,又帮他盖了盖被角,就像怕自己的动作会惊醒那人似的,本想要伏低身子去亲吻他的唇角,可在最后却一转方向,停了停,最终才把嘴唇印在了他的额头上。
事罢,宁紫玉转身离开,就连身上沁了血迹的衣衫也未来得及换,他跟随君赢冽,来到了他寝殿中。
宁紫玉当然不知,在他走后没过多久,昏睡在床上本该紧闭睫宇的叶邵夕,却在这个时候睫宇忽然一颤,居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眸。
没有人知晓他醒于何时,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醒了多久。
而这厢,宁紫玉也不知和君赢冽等人在他的寝殿内站了多久。
梁千老了,五年已逝,人再坚硬,终是挨不过时光的打磨,此时,只见他一个人佝偻着背脊,披散着白发,浑身破衣烂衫跪在大殿的殿中央。
“梁千,本王再问你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