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走过宽敞的大院,洪老大陪着他到了房檐,僧人解下了行李,扔在了地上,也不谦让,坐在了椅子上。洪鹰有眼力价,赶快跑去给父亲又搬了张椅子,放在僧人旁边,这次,洪老大也坐下了。
院子里的人们猛地见洪老大这么热情,很是惊讶,想起洪老大建起的庙,都小声说“和尚终于来了”——还不只一个:第二个僧人,身材消瘦,神情文质彬彬,背着大书匣自顾自地走到长廊尽头的阴影处,把书匣放下,坐在了上面,弯腰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本书,开始读,好像根本没看见站了半个院子的人们。
秦惟的眼睛追了这个僧人片刻,认出了他——许教授的夫人?!他她怎么在这里?疑惑间,他的目光扫视院落,看到了进门的第三个僧人:身材高大,长得凶神恶煞一般。
那个一脸凶相的僧人见到秦惟愣住了,秦惟盯着他,却轻声地对身边的小森说:“小森,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事。”他又见到了前世的兄长石路、洪老三、许教授!
小森淡淡地说:“也是为了他。”
秦惟想起上世石路因为自己的死而杀戮甚重,忙对高大的僧人笑,抬起手说:“你来了……”
高大的僧人像是中了魔一样,一步步地走向秦惟,眼里含着泪。他到了秦惟床前,单膝跪了,抓了秦惟的手,嘴张张合合,小森说:“他不能说话,法名桑波。”
秦惟轻声道:“桑波,有缘幸会。”这一世,还能再见一面。
桑波紧紧地握着秦惟的手,莫名流下了眼泪。
院子里的人们对这三个僧人频频注目,多少忽略了随着他们进来的兵士们。
洪老大见这高大的僧人对阿惟如此亲近,立刻就特别喜欢这个人!他看这僧人的僧袍打满补丁,烂的很,心中记下要好好给他做几身袍子……他余光瞥着冲入院子里一片军士,见后面一步步走入了一个黑衣金冠的少年,洪老大扭开些脸,大声道:“去给大师们准备吃食!看着就是有情义的人!不像有些人,白眼狼!”
院子外面随着禁军的到来聚集了一片人众,有的是婆子媳妇,曹郎中的浑家张氏指点着:“看!那就是小石头!我夫君说了……”“真的?!”“哎呦!那多不好啊!”“挺不错的孩子,怎么是这样……”
洪豹跑了进来,到了洪老大面前给洪老大行礼,焦急地说:“爹!这阿惟是许家四房嫡子!是朝廷逃犯!”
洪老大站起来,向洪豹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把洪豹打得转了半个圈,往后退了两步。他惊讶地看洪老大,失声道:“爹?!您不要护着朝廷要犯!”
洪老大气道:“你懂个屁!无情无义的东西!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领了人来抓人,当初还不如养一条狗!”
洪豹捂着脸气愤地说:“我吃他什么了?!喝他什么了?!那些钱不是爹和大哥挣的?”
洪虎瞪了他一眼,低声骂道:“你就闭上你的嘴吧!”眼睛瞟向小石头的方向。
洪豹急了:“我偏不闭!凭什么呀?!他到了家来,你们都对他那么好?!他是个逃犯!许家的男丁都要被斩首!许家当初陷害了卫家,杀了人家几十口男丁,现在要血债血偿!”
洪老大往前走:“我打死你这个孽障!许家跟你有什么关系?!卫家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就因为你心眼小,嫉妒阿惟,你就敢害人!”
崔氏哭着起来去拉洪老大:“他爹,他爹……当着这么多人……”
秦惟半躺在长廊下,高出院子两个台阶,在一片混乱中能看到兵士中间的小石头。小石头面无表情,眼睛没看他,像是看着虚空。
罗校尉拔出刀来,大喝道:“你们听着!我等奉旨前来捉拿许家四房嫡子许远,闲杂人等闪开,否则莫怪刀剑无情!”
洪老大甩开崔氏的拉扯,看着罗校尉哼道:“什么许家许远!我这里可没有这个人!”
罗校尉向兵士们示意:“让许府的下人过来。”
一个婆子被拉扯到人前,她的手被绑着,她仔细看了看秦惟,对罗校尉点头:“就是许远!许家十五子,当年我是他的丫鬟,认得出他!”
秦惟看去,见是司马氏给许远的丫鬟萱草,才十年光景,萱草脸上纹路深横,堪比老妪。秦惟扯了下嘴角——相由心生,她真难看!
罗校尉对洪老大说:“听见了没有?都让开!”
洪老大呸道:“一个婆子的话谁信?!这种人随便就能收买,要多少有多少!我家阿惟当初一人仗剑救出了卫家唯一的后代,身负重伤,险些死了!早知道他救的人今天会回来这样对他,我当日就该把那孩子扔了!”
镖师中的张镖师见过秦惟当年的情形,大声说:“就是啊!那时我也在!阿惟胸前的衣服全是血!”
洪虎看向小石头,说道:“可阿惟还是坐在了一个大包前面,护着你!小石头,你忘了?”
卫启呆呆的,脑子里有许多碎片,来回飞旋。
张镖师见他不言语,也愤怒地唾了一声道:“当初在京城,听说许家一定要卫家满门,是因为卫家本是被许家一手扶持上去的,授了军权,给了高官,算是许家的盟友,可偷偷摸摸地从背后捅了许家一刀,所以许家才那么不留情。我那时还不信呢!现在看来,恩将仇报,忘恩负义,也许是人家的家风……”
罗校尉厉声道:“你们不用巧言狡辩,我不管许远当初做了什么!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