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侧暖阁里还能听到茶杯碎裂的声音,他握了握手掌心,阔步走了进去。李崇庸听到脚步声,微微转过身,伸手却给了陆芮一巴掌。
两人听到清脆的响声都愣住了,李崇庸退后了一步,瘫坐在椅子上。他看了一眼还有些颤抖的手,冷冷的道,“你知道你在朝堂上说了什么吗?”
陆芮直直跪了下去,他很坚定的道,“臣知道。”他看向李崇庸的目光里有些痛惜,“我只是……不想让你滥杀无辜之人。”
“皇上,你还记的你说的那句话吗?”陆芮眼眸里已经含着些许晶莹,“你说……你要做一个明君,一个千古明君。你还说,你不要像先皇那样,要做一个仁君,让天下百姓都称赞的仁君。”
明君……
仁君……
李崇庸看着跪在地板上的陆芮,眼帘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他……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心肠狭隘到如此。
好像……真的有些不应该。
第一百四十九章
孟阶从刑部大牢出来, 太阳已经落山了。夜幕降临, 依稀还能看到东边天空残留的一点墨蓝。
洗墨驾着马车侯在千步廊外, 看到孟阶出来,便疾步跑过去, 拿着斗篷披在孟阶身上。他眼里有少许的泪花, “大人,咱们回家吧。”
孟阶已经换了一身常服,他含笑看了洗墨一眼, 说了一个字,“回。”
洗墨就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他撇着嘴,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孟阶不成器的望着他, 叹了声气, 还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都好了,还哭什么。”
他抽着鼻子,亲自搬了轿凳放在马车下面, 孟阶正要上去, 却看到千步廊前面站着一人。陆芮穿一件大红色的箭袖蟒袍, 头发上束了一顶紫玉冠,看起来贵气逼人。
他总是这样招摇。无论是穿衣,还是性格上。
陆芮带着诏书从皇宫出来,让王津去了刑部大牢宣旨, 而他自己却去了锦衣卫直房。孟阶迈步走过去,朝陆芮抱了一拳。
陆芮却只扫了他一眼,嘴角微扯,“这么冷的天,要不要进去烤烤火?”
孟阶点了点头,跟着陆芮进到直房里面。地上拢了一盆炭火,映的人面孔微红,陆芮弓着身刚要坐下,却迅速的转身给了孟阶一拳。
孟阶反应不及,着实吃了这一拳。他皱眉看向陆芮,“你……”
陆芮嗤笑了一声,眼睛微眯,“孟阁老真是好生伎俩,耍的陆某团团转。”
孟阶却挑了挑眉,“我以为陆指挥使都知道的。”
“知道什么?”陆芮仰着脸看向孟阶,语气愤怒,“皇上喜欢宋琬吗?”
“你让我把名册交到皇上手里,其实是因为担忧皇上为了除掉你,把这个名册的事情告知谢光,你们二人相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对不对?”
孟阶并不否认,点头道,“是。”
“那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会出手帮你?”陆芮走到茶桌前,斟了一杯茶水润口道,“以我的性格,可从来不会有帮人这一说,更何况是拿我后半生的荣华富贵来做担保。”
闻言孟阶就笑了笑,“我相信陆指挥使。”
“屁话!”陆芮冷笑一声,将茶钟扔到红漆木雕托盘里,上前一步抓住了孟阶的衣领,“你明明就是在拿宋琬赌,你知道我放不下她,必会救你,对不对?!”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孟阶的眼睛,却见他淡然的眼眸猛然一凛,“我不会拿琬琬做赌注。”他说的很坚定,“就算没有宋琬,你也会帮我。”
陆芮松开他,问道,“为什么?”
孟阶就指了指他的左胸,“你这里装着黎民百姓。”
陆芮听完就大笑了两声,“孟大人,你错了。我就是为了宋琬才救你,我就是想让宋琬记住……是我救了你。以她的性子,她绝对会把我放在心里面,就算她不肯说,这儿……”他指了指左胸的地方,“始终有我一个位置。”
孟阶的脸色渐渐凝重了下来,他冷冷的道,“陆指挥使,这是我欠你的一个人情,和宋琬没有任何关系。你要知道,人都有旦夕祸福,总有一日,这个人情我会还给你的。”
他说完就走出了直房。在他所有的赌注里,他从来都不会把宋琬放进去。是,他承认他这一次确实是在拿命在赌,但他不是不惜命,只是他必须这样做。
其实他都算好了,如果陆芮不帮他的话,他也不至于丢掉性命。李崇庸最多就是将他贬为庶民罢了,庶民又如何,难道他还不能带着宋琬好好过日子了。
他很讨厌别人惦记他的妻子。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知这件事的。
孟阶现在并不想再追究这件事了,他现在最想的就是去青州将他的妻儿接到身边来。
但在去青州之前,他还必须了结一件事情。
谢光的罪诏是在清点完他所贪污的赃物之后才下达的,整整七日,十二监四司八局夜以继日才将赃物清点完毕,一共六卷,就起名为《天水集》。
孟阶去刑部大牢看了谢光,他穿着囚服,坐在稻草堆上,旁边点了一盏煤油小灯。只有豆粒大的灯烛,狱牢很是昏暗。孟阶不由得想起夏冕在昭狱时,也是这样的场景。
谢光听到声音,转身看向孟阶,“是你……”
孟阶招了招手,身后的狱卒又拿过来一盏灯台放到墙壁上,狱牢霎时就亮了许多。谢光在昏暗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