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前书生回了山脚的小村落,一路护送他的凌远溜溜达达的回来,路过梧桐树时兴致一来,几下爬上了树,跟两只凤凰窝在了一起。
这是附近最高的梧桐的树,从茂密的枝丫里可以依稀看到山脚下的村庄。凌远看了会,直起了身子指着一个只有他能明白的方向说:“那就是长山的屋子。”
两只凤凰看了看,大大小小的屋顶,也不知道凌远到底指的是哪个,又不好搅了人家的好兴,只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
凌远没有理会他们究竟有没有到,自己美滋滋的看了会,直到月上中天,整个小村庄都被笼进了月光里,这才回了家。
这几乎是每天的惯例,凤凰来这里住了几百年,看着凌远从一个毛球长成了只半大的猫,看着他热热闹闹的在林子撒欢,眼看他又不知轻重的往山脚去粘上一个人类。终于有一天永念没有忍住,在路上截住了要去村庄里等书生的凌远。
凌远不解的看着从天而降的永念:“有事么?”
永念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你跟我来。”
他不等凌远回答,抓着他便飞向了深山。山林里有一处,终日弥漫着白雾,被山下的人称作瘴气林,有胆子大的人曾经进去探究这瘴气林,却没有人能够回来。久而久之,就没了人会愿意来这里。
可瘴气的那一头,对于修道的人来说便是一块风水宝地,里面有一条灵脉,沟通了不少灵穴穴,那是妖修们赖以生存之地。
人类和妖修就以这道瘴气林为界,各自相安。
凌远每天都要从这片林子里进出,一时不明白为什么永念会带他来这里。
“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这道屏障么?”
凌远不明白这只大鸟要和自己聊这个的原因,他只惦记着要去找顾长山,保持着一脚抬起的姿势,非常漫不经心的回答道:“不知道。”
“因为天道。”永念在他头上轻啄了一下,“不是一样的,便不能在一起。”
凌远缩了缩脖子,慢慢的放下了脚。他第一次细细的看起这道习以为常瘴气:“为什么?”他抬头看着永念,“我可以过去的。”
永念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你觉得,自己可以穿过这道林子和他住到村子里去么?”
凌远想了想,化身成了一个少年,十几岁的样子,就像山底下村子里的少年:“这样不就可以了么?”
永念不去与他解释在人间生活所需要的种种,只问他:“你还记得自己多大了么?”
凌远想了想:“三百多了吧……”
“你可知道,人类三十多便已经很大了,若是活过五十,便可做寿星了?那个书生,他不久以后便会变老,然后死去,更有可能,得了什么病,活不过三十便走了。”
“三十年,五十年,还不够你用来精进一层修为。”
“凌远,再过三百年,妖族里你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但那个书生却一定是一副骸骨了。”
“我知道。”凌远下意识的玩着自己的手指,“我去荒坟里看过。”
永念愣了愣:“荒坟?”
凌远脸上划过一个模糊的笑意,永念都来不及看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谢你,大凤凰。”凌远一个打滚,又成了只狸花猫,“那我就吃鱼去了。”他三五下便跑得不见了影。
永念只觉得自己难得一片好心,碰上了这么一个混不吝,可他也不能做更多了。万物皆有定数,也许这就是凌远的缘,或者是那个书生的劫,谁知道呢。
他看着凌远消失的地方自嘲的笑了笑,连自己的命运都没想明白,何必再插手别人的。
永念和相思就在那棵梧桐上,看着在寒来暑往里奔走的狸猫,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年,直到有一天,每天都会来钓鱼的书生没有出现,一直在林子与村子里奔走的狸猫也不见了踪影。山脚下的那个村子里,慢慢的不见了炊烟,永念偶尔望过去,也没了耕织的人影。山脚慢慢寂静下来,偶尔还能看到野兽在里面徘徊。
沧海桑田,永念见了太多回,早已不是新鲜事。他偶尔想起那只天真的猫妖,心里总会有些不明所以的怅然。
终于有一天夜里,许久未见的狸猫爬上了梧桐树。
“相思呢?”
永念侧了侧身子,让他看自己身下的一颗蛋。
这么毫无芥蒂的给凌远看,也不过是因为永念从心里并没有将凌远这个小猫妖放在眼里。凌远“哦”了一声:“许久之前听相思说过,她要涅槃了。”
永念独自在树上待了许久,并不介意有人来和自己一起聊天,特别是还关于相思:“她竟然会找你聊这个?”倒真是没想到。
“恩。”凌远抿着三瓣嘴笑起来,“大概是因为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不懂事的毛球。”
心里想是一回事,被当事人当面戳穿是另一回事。即使如永念这种活了上万年的老油条,当即也觉得老脸有些挂不住。
“我听说,你们凤凰可以心意相通?”
还好当事人不在乎对方的回应,永念也乐得岔开话题。他将蛋翻了翻:“恩,记忆需要互相传承,在传承的时候并不会区分彼此的记忆。”
“也就是说,你以后一定会知道相思在担心什么。”
永念这次是真的惊讶了:“相思担心……她竟然和你说了大限?”
背着光的狸猫显得有些阴郁,他起身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