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泽张开了嘴,他听见自己在说:
“你可以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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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林员愣了。
王泽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脸上,他一定非常可笑地涨红了脸。他马上纠正自己的话:“我不是那个意思,刚刚是乱说的,我的意思是……”
不完全与金钱无关。
不完全与身体无关。
不完全与个性无关。
想要被接受,无论是光鲜的部分还是阴暗的部分。
想要被关心,想要自己留在对方的目光内。
想要被拯救,即使陷入困境,也会有人对他伸出援手。
想要被爱。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性,就可以活下去,可以迎接明天,可以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
王泽撕下了自己的脸皮,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了。他忍住那份羞耻,不顾一切地说:“即使我不是你的血亲,以后也可能身无分文,老了之后会变得很难看,甚至性格会变得跟现在完全相反……即使哪天我可能会想放弃,你也可以留意我……抓住我吗?”
护林员明白了。
或许这就是当初他没能带给作家的,又或许作家不稀罕这些,但现在最重要的是——
护林员扔下手电筒,他伸长双手,竭尽所能地靠近王泽。
他对王泽说:“我会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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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在与世界一同颤抖。
王泽觉得自己血管里再次充满了温度,他从脚尖到头皮都沉浸在一种战栗的热度中,他几乎没有助跑,只是朝护林员跑去。
一切变得缓慢起来,风将他的头发吹起,他闻到口腔中的血腥味,身体受伤的位置还在发出疼痛的信号,河水在他脚下席卷而去——
然后护林员接住了他。
稳稳地接住了他,所有的他。
即使一切都可能改变,又或者只有坏的部分没有改变,但他在余生中都会记得,在这个瞬间,有这么一个人,爱着现在的他。
只要这个人曾经存在。
王泽抱紧了护林员的背脊,颤抖着说:“我也爱你。”
第34章 最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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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后的潮湿感。
枝叶摩挲的合奏声。
血与汗混合而产生的腥味。
一闪而过的车灯。
还有别人带来的温暖。
……
王泽从梦境中挣扎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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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泽睁开眼,首先看见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护林员坐在他身边:“你总算醒了。”
王泽躺在病床上,身上穿着柔软的条纹病服,阳光将他的身体晒得暖暖的。他第一个动作是抓紧了护林员的手。
护林员反握住他的手:“是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医生。”
王泽将脸埋入枕头中。他闷声说:“我没事,先不要放开手。”
王泽醒来的状况始终被来查房的护士发现了。
瞬间有不少人涌进了病房,包括来检查的医生,几位穿着西装制服的人,以及王泽的母亲。
王夫人穿着工作套裙,胸前还别着公司标志的胸针。她在病房的角落站着,离人群稍远,只是看着王泽抓住护林员的手。
待到医生及护士检查完毕,王夫人对护林员说:“能麻烦你先去休息一下吗,我们准备了些饮料和点心,我想跟我儿子单独谈谈。”
护林员没有马上回答,他等待着王泽的反应。
王泽看着王夫人的胸针,知道她是直接从公司过来医院,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想到这一点,王泽对护林员说:“你去歇一会吧,我自己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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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间的交谈持续了半小时。王夫人直接离开了医院,连句客套话都没跟护林员说。
护林员从病房门口探出头来,打量着王泽。
王泽笑了:“你干嘛。”
护林员说:“在看要不要等你哭完再进来。”
王泽说:“放屁。”
护林员直接坐到王泽的病床上,削起了苹果:“吃吗?”
王泽摇头,看着红色的果皮随着护林员的动作一圈圈剥落,露出白色的果肉。王泽说:“母亲刚刚跟我道歉,说是她的管理疏忽。她告诉我小陈杀了……他父亲。所以狗急跳墙,之类的。”
护林员说:“你妈是来跟你做工作检讨的?”
王泽说:“说了一些接下来的安排,还有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在我们失踪后,她第一时间去找了舅舅,大概是被说了些难堪的话,她问我为什么要去见他。我就直接说了,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父亲和舅舅都那么恨我。”
护林员咬了一口苹果:“你胆子变大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纱布:“她说因为她太贪心了。”
王泽说:“她没想过我会在意父母的态度。因为我外公外婆并没有比她做得更尽责,跟他们相比,至少她有保障我的安全及经济来源。听到她这样说,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她少条筋吗?还是同情她?”
缺失的家庭关系,就这样延续下来。
王泽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她觉得她对我很好。我不明白,她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连基本的常识都不懂?”
护林员想了想:“我听说过一个不太人道的动物实验,实验结果是,没有被正常母亲养育过的猴子,情绪表达会非常麻木,成年后也会以攻击的态度去对待自己的孩子。”①
王泽苦笑:“听起来有点恶心啊。”
护林员说:“你不像她,你的小孩会有个幸福童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