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轩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都没能理解他爹说的这一句“不擅长”,一直到某次外邦来使,他们的丞相大人莫名开始……嗯,飙戏,以至那可怜的使臣被弄得一愣一愣的,最终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国家去。那个时候明轩才明白,原来他爹之所以说顾佑安不擅长,是因为这人一旦开始胡扯,就根本停不下来。
为了满足国师大人的“小小心愿”,在顾夫人开始和张家大夫人婉转的提出让自家幼子进入张家家学读书的时候,顾丞相也去拜访了老友,借着一杯酒,顾丞相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张家大老爷和二老爷这两位老友念叨自己那个小儿砸到底有多么可怜。
什么一出生就断了气啊,什么好歹捡回了一条命,每天跟在国师身边却也没有人跟他说话,以至于现在还是少言寡语的性子啊,什么这孩子看着不爱理人,实际上是害羞到不行啊。总之,在顾丞相的叙述里,顾寻川就是个童年孤寂,身体估摸着也并不太康健,内向又害羞还有点儿怕人的小可怜。
顾·小可怜·寻川:只要能呆在我家小红鸾身边,本座随你们编排。
张家大老爷和二老爷都是文人,并不擅长饮酒。顾佑安也是读书人,是以三人的桌上只有一把整块汉白玉雕成的酒壶,而三人也不过只饮了半壶而已。可是顾佑安却宛若已经大醉,一点形象也不顾的将一个心酸的父亲演绎的淋漓尽致,纵然是铁石心肠之人也难免要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更何况,张家大老爷并非是铁石心肠之人。自己严肃端方的挚友因为幼子而在他面前哭成了球,张家大老爷也有儿子,还有一大一小两个闺女,说起慈父心肠,他最是理解不过了。
在顾佑安如泣如诉、滔滔不绝的声音之中,张家大老爷只觉得自己头脑昏沉,晕晕乎乎的就答应了让顾佑安的次子进入张家家学的请求。虽然过后好一会儿,张家大老爷并没有理清“生性腼腆”和“进张家家学读书”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可是迎着自家二弟意味深长的目光 ,张家大老爷只能将话都吞到肚子里,死撑到底了。
总之,在顾佑安和顾夫人的双方努力之下,顾寻川如愿以偿的进入了张家家学。顾夫人的爹李老爷子听了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中的毛笔一顿,一滴漆黑的浓墨落下,将一副刚刚画好的《丹桂图》毁了个彻底。
李老爷子本也没有非要亲自教导这个“外孙子”的打算,毕竟他窥破了某些事情,又并不是闺女那般大大咧咧的性子,所以和顾寻川相处的时候总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意味。如今顾寻川入了张家家学,也算是为李老爷子解决了一桩麻烦。
只是,这国师其中的醉翁之意,是不是太过明显了一些?
想起自己这些年偶然见过的锦鸾郡主,李老爷子微微蹙了蹙眉,心里倒真是有些心疼这小姑娘了。被这么个人看上,到底是福是祸,如今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还当真说不清楚。而锦鸾郡主的身份摆在那里,若无顾寻川这个意外,她本该一生顺遂,在父兄与家中长辈的疼宠之下长大,日后满锦城的儿郎都合该任她挑选才是。
而如今,这姑娘的命数被生生打乱,国师此人在李老爷子看来,绝非良配。抛却家世背景这等俗物不谈,就是这寿数就是一个问题。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生同衾死同椁始终是世人的追求,两个人一人不老,这又有什么意思?李老爷子到了如今的年岁,最是理解个中滋味,所以他才会这般不看好国师的所作所为。
在李老爷子看来,这不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水到渠成,而是在人家姑娘顺风顺水的人生里横插一脚。没有人愿意以确定的幸福去换未知的可能,顾寻川的行为在李老爷子眼中,和仗着人家小姑娘天真懵懂,所以他先行诓骗之事无异。
李老爷子是当今宿儒,一直以君子之道要求自己,也同样以此来约束自家的孩子。顾寻川此举显然并非君子所为,纵然他曾经数次力挽狂澜,救百姓和大安于水火,可是李老爷子仍旧不能苟同顾寻川的行事。若非顾寻川对大安有功,对自己的小弟子又有恩,李老爷子早就老当益壮的将这“败坏门风”之辈一脚卷出去了。
只是,如今再用顾寻川的身份说事为时已晚,拿他和张家的十七姑娘的事出来说道又有些为时尚早,李老爷子只能在一旁冷眼瞧着。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若是这位国师大人日后真的和锦鸾郡主言及嫁娶,寿数问题上没个交代,他这一把老骨头是断然不依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小姑娘跳进火坑不是?
全然不知道那个初见时刻只是笑呵呵的小老头,未来会成为自己娶妻路上的一座大山,而今的顾寻川只是带着顾夫人给他准备好的书本和笔墨,兀自去张家“报道”去了。
张家和顾府并不远,顾夫人原本为顾寻川一道准备了书童和马车,却被顾寻川一句“不必”给挡了回去。顾寻川仰头看了一眼顾夫人,有些突兀的说了一句“多谢”,而后一个人迈出对于他如今的身量来说有些高的门槛,径自向张家走去。
顾寻川其实并不知道张家具体的位置,不过他总能感受到他家小红鸾的气息。那气息对于他来说宛若一种指引,让顾寻川不会走失。这并不是什么让人惊奇的技能,对于顾寻川来说,这不过是他的本能使然而已。
顾夫人倚在门口看了许久,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