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她已听许多人说过许多遍了,有些人说得她耳朵都快要起茧子,简直连“服侍”二字都不想再听到,有些人…她却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想要听到确认。
偏偏想听到真心实意的确认不容易。
她有些疲倦地将手放到婉儿的脸上,想要替这小东西拂去泪水,却反倒令眼泪在那张脸上洇开,晕了淡妆,花了娇靥。
这张脸已算不得年轻,至少远不及新近围在身边的那几个娇嫩,可比起她来,便又如朝霞般年轻灿烂。
她憎恶这样的年轻灿烂,不止因这年轻昭示了她自己的年老,也因这年轻所暗示的,她所能拥有这人的时日无多。
人与人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在一起,又究竟是为何而相互喜欢,她已忘却了。有些事过得久了,便变得理所当然,好像她和先帝,又好像她这来之不易的帝位。然而人人都明白,每一个“理所当然”的背后,都是无数人小心翼翼的维持,只要一个微小的懈怠,便可令这维持土崩瓦解,好像她和先帝,又好像她的帝位,还好像她和这小东西。
她喜欢这小东西,这是毋庸置疑的。
喜欢到何等程度,这却是个大大的疑问。
她曾以为自己的喜爱如明君之爱贤才。然而最近她发现这喜爱远到不了那分上,她更做不了史书上所传颂的君王——那些人已非常人,遇见喜欢的,无论是人还是物,都能有所克制,动静必然以礼,可她不行。
她见了喜欢的,无论是人还是物,便要设法得到手,一如这帝位,又一如这小东西。她知道这样不是最好的路,小东西年轻、有才,大好的青春不该抛费在她这老妪身上。
可世上本无什么该不该。
她是皇帝,她想要谁,谁便要在她手里,无论是以法、以理、以情,无论是威逼、利诱、情惑,无论她自己是不是…内疚。
她有些吃力地蹲下去,缓缓地坐在地上,温柔地抚着小东西的脸,小东西努力想要克制泪水,却在她一遍又一遍的抚摸下哭得越来越厉害,她轻轻地哄着她,像哄着自己心爱的小女儿,却没有哄小女儿时的漫不经心。她将两手搭住婉儿的肩膀,知道不多久这小东西便会投到自己怀里,又在她果然投进来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环住了她。她伸手去解婉儿的衣带,发现这小东西不但全无戒心和抵抗,甚而还有些扭扭捏捏的热切期盼。她嘴角勾起来,又落下,一手继续环着婉儿,一手探下去,自胸腹至腰,轻柔舒缓。她的手指已不如从前灵敏,然而在这种时候并未带来什么困扰。她触到了该触到的地方,忽地有些担心自己的粗糙,手指不自觉地抖了抖。婉儿低低地哼了一声,哼声为哭声所掩盖,却依旧为她所察觉,她嘴角又勾起来,手伸下去,掌心抚住该抚住的地方,微微地开合揉搓。她留心地听着哭声,发现哭声极细极细地消了下去,又极细极细地大了起来,于是悄悄地将手指压了进去。她听见婉儿的抽噎,间杂着一两下闷哼声。她还感到婉儿两手环住了她,脸闷进她肩上,咬住了牙。她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婉儿的背,明明四下没有人,却依旧如说悄悄话那般凑到婉儿耳畔,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道:“不要怕。”她听见婉儿又哭了起来,哭声中便再忍不住断断续续的叫声。她的心随着这叫声微微地荡起来,一阵一阵,如同炉上滚水,她的手随着这一阵一阵荡起的心荡漾着,一摇一摆,如执桨艄公,排浪而行。炉上真正的滚水干涸了,海水却未有丝毫枯竭。她尽兴地徜徉着,余光瞥到那炉上铜壶,不觉眼带嘲讽。
这蠢物这会已被烧得红彤彤的,壶上冒着白烟,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活似个想发力又无处发的七旬老翁。
不像她。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
小剧场:
则天:我是皇帝,我想要谁,谁便要在我手里!
婉儿:…这不是陛下天天要的理由谢谢(╯‵□′)╯︵┻━┻!!!
第369章 青梅十二十三
“…沐汉皇之秋风, 赴陈王之洛水…”
崔明德端庄地坐着,虽隔着帘幕, 面上却带着恰到好处的赏识与微笑, 听席上之人吟到动情处, 还赏脸地偏了偏头,帘外之人虽看不到她的表情, 见她动了动,却更激昂慷慨,摇头晃脑地朗诵出自己那只堪称通顺的大作:
“…中流横波,观兰秀兮菊芳,凌水微步,感流风兮思回雪…”
上官婉儿不甚耐烦地动了一动,提笔写了一句话, 侍儿递过来,却是“这位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