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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急而猛地咳嗽,随着婢女们惊慌失措地卷帐察看,床榻上瘦骨嶙峋的女孩挣扎着张开眼睑,眼睛里恍惚了好一阵才逐渐清明,待有气无力地半坐起身,却蹙眉推开婢女递过来的汤药,指了一指窗外:“我说了,病早就没有大礙,不需再服汤药,扶我去外头走走也就是了。”
婢女急得跪下:“小娘子可别再任性,这一场病,可是让夫人与娘子好番担忧挂心,数月以来寝食难安,倘若小娘子不肯服药,婢子们可少不得一场责罚。”
“你们只惧大母与阿娘责罚,难道就要逼我就范不成?我说我没病却没人相信,只顾灌我满腹苦汤,这样下去,我不被病死却要被汤药苦杀。”
婢女耳听小主人出这不祥之辞,更是吓得神魂出窍,然而却又不敢强迫一惯倔强又娇弱的主人,最终也只好随了她的心愿,只虽然扶着谢莹往屋外闲逛,到底还是壮着胆子劝道:“今日小娘子难得有些精神,莫如去夫人院里坐坐,也能慰夫人安心。”
谢莹的居处本就挨近韦夫人的正院,她也没有太多余力闲逛,故而听这话后倒也没有心生抵触,却厌烦婢女们寸步不离烦缠聒噪,虽是从善如流往祖母居院行去,又坚持不让婢女随行。
忧心忡忡的婢女相跟着谢莹一直到正院角门外头,才敢停歇步伐,暗自祈祷小娘子千万要日渐康复,病情可别再出现任何反复才好。
谢莹走走歇歇,途中还倚着廊柱瞅着一株开得正盛的金菊泪眼朦胧了一阵儿,当经过一间厢房时,却瞧见祖母跟前的婢女倚门而坐昏昏欲睡,料得祖母定是在厢房小歇——祖母有个习惯,不喜杂香独爱玉兰,这间厢房外偏有一树玉兰经年茂盛,这时虽过花期,但祖母却惯了在此小歇,这时正值午睡时间,仆婢们都不敢打扰祖母静歇,因而一路行来,竟然不见一个人影。
故谢莹也没惊动门前打盹的婢女,自掀了帘子入内,隔着榻前画屏,却依稀听见了祖母与阿娘正在小声说话。
“妾与姒妇昨日获邀入宫,听淑妃自己说起,才晓得太后封禅这段时日,竟发生了一起大事!不知宫里何时开始流传诽议,说是裴后冤魂不散……事情将淑妃牵涉入内,仿佛是她身边两个宫人散布谣言,已然认罪伏法……就连伊伊也险些被连累,竟是扣审于暴室,若非太后及时解救,只怕是……可怜伊伊那孩子,往常那样伶俐乖巧,这回可吃了些惊吓,听说也病得不轻,是以妾身以为,还是当去问候问候,姨母为了莹儿可没少请医求药。”
“什么话?十一娘好歹也是世族女儿,怎能扣审暴室!圣上未免太不近人情。”
“事涉裴后,圣上一贯看重……妾身实为莹儿担忧,虽则日日祷于佛前,望她早些康复,却又担心一旦康复,太后又会让莹儿入宫。”
谢母尚且长吁短叹,却忽闻屏外有嘤嘤哭泣之声,转出一看惊见女儿已经伏倒在地哭泣不止,顿时吓得不轻,就连韦夫人也是心急如焚,不及着履穿着袜子就下了软榻,搂着谢莹好一阵安慰:“莹儿别怕,无论如何,大母这回再不会答应送你入宫,就算太后逼迫,大不了我豁出这条命去,莹儿快别担心,你身子骨本就娇弱,眼看才有起色,可不能再为闲事忧愁。”
谢莹满腹忧惧却说不出口,哭泣得越发肝肠寸断,导致韦夫人勃然大怒,只以为是与儿媳谈论这等恶事惊吓了孙女,迁怒于仆婢们服侍不力,好一番斥责惩罚,闹得鸡飞狗跳,可无论韦夫人婆媳怎么安抚,谢莹却就此恶梦不断——
她实在难以心安。
悔不当初,真不该为摆脱宫廷听信淑妃教唆,参与陷害柳十一娘的祸事,可谢莹实在不愿与祖母口中的蛇蝎太后朝夕相处,违心长留宫廷,与祖母阿娘骨肉分离,因而当淑妃信誓旦旦声称只要她找个僻静之处躲上一躲,吸引柳十一娘四处寻找,必然会想尽办法助她出宫,从此再得自由时,谢莹才会怦然心动,懵懵懂懂就依言而行,根本没有料到会有如此惨烈的后果!
其实当她回家之后,有回听堂姐谢翡显摆,说柳十一娘这回在劫难逃时,谢莹就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心中惶愧难安,才至于沉痾不起,这时听说两个宫人因而丧命,柳十一娘似乎也险些遇害,谢莹的忧惧越更郁积。
她本就多愁善感,然而虽然性情孤僻心地却并非险恶,不料一时糊涂竟惹出人命官司来,心里揣着如此沉重的负担,又不肯好好服药,没几日就加重了病情,竟高热不醒,韦夫人请来不少大夫,甚至连太医都是连连摇头,称道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消息传到崇仁坊,韦太夫人也吃了一惊,心急火燎前去探望,回来后不住地摇头叹息:“早些日子请医,大夫还都称莹儿虽然嬴弱,病情却并无大礙,关键还是要畅舒心境,哪曾想短短几日,竟是急转直下……我瞧着,恐怕真不大好,可怜阿妹就她一个嫡亲孙女,一贯视为掌上明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岂不让人痛惜。”
十一娘却隐约猜到谢莹这番重病是为什么心结,虽然也明白这小丫头还算心软,不似谢翡那般恶毒,可无论如何也产生不了同情心,再说她又不会医术,没法子妙手回春,就算主动去安抚谢莹,称自己已然知道是她在背后暗算,却不会责怪于她,让她不要自责,别说这是一件极为不智的事,就算不顾一切说了,恐怕更会将小丫头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