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叫常卿,是一只狐。
虽然我吃斋持戒修神道,可惜我是一只狐。
一只生而受到人类偏见的狐。
直到我遇见了他。
我本以为遇见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却原来,遇见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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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郁的深林,凉风习习,树影婆娑。午后的阳光从繁茂的枝叶缝隙中透射出来,形成一道道真实而又缥缈的光束,落在地上,便化成了斑驳而又璀璨的圆点。
粗壮的树干根部,靠着一个少年。一个通体雪白的少年。少年的衣衫是白的,皮肤是白的,长发是白的,眉毛是白的,眼睫是白的,连那樱色的唇,也透着病态的苍白。
只有左侧小腿上的那一抹嫣红,鲜艳得刺目。
睫毛微颤,朱唇轻启,少年虚弱地睁开眼,再次颤抖地抬起手,将掌心覆于伤口上方,准备给自己疗伤。可是掌心微弱的光芒持续了不过须臾,少年便急促地喘息起来,功法无以为继,只得悻悻地放下手。
他仰头望向头顶那片在阳光的晕染下变得轮廓不甚清晰的枝叶,微微眯起眼。
阳光洒在身上,应当是暖的。可他为什么觉得越来越冷呢?
未曾被百年一次的雷劫劈死,却不想……
睡吧。
少年倏忽消失不见,一只玲珑的白狐团了团身体,抖了抖蓬松的大尾巴,轻柔地盖住了自己的身体,和伤口狰狞的左后腿。
***
意识朦胧中,恍若有一只手在轻抚自己的头顶。很舒服。
白狐一惊,猛地睁开眼睛挣扎开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方才将它抱在怀中的,是那个将它从捕兽夹中救下来的小孩。
“狐仙大人您别慌!我不会害您的!”小孩见白狐十分戒备地盯着自己,急忙举起双手,“伤口我已经给您包扎好了,可是血流得太多,您最好不要乱动。这个山洞很隐蔽的,您待在这儿应该就没事啦。”
白狐错开视线,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山洞,放松下来,“谢谢你救我一命。”
小孩偏头一笑,露出豁了一颗门牙的小白牙,“不要谢我呀,狐仙大人您才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啊,那个啊……
白狐想起来就满心无奈。
那是一次纯粹的无心插柳。半个月前,白狐在山涧边闲溜达,突然一声“啊——”的惨叫传来,白狐本能地抬头看了一眼,还没看清是什么,一大团黑影就兜头砸了下来。白狐急忙催动法术最大限度地蓬松毛发,加强了缓冲,才免于自己被砸成肉饼。
那团黑影,就是眼前这个小屁孩。
白狐伸出被草叶和藤蔓包扎起来的左后腿看了看,问道,“我是中了什么毒?好生厉害。”
小孩笑道,“哪里是什么毒啦,猎兽是要带回去吃的,怎么会下毒呢?就是一些麻药和失血散啦。”
“原来如此。”怪不得当时根本提不起力气给自己疗伤。
“麻药的劲儿过去就好啦。就是失血过多不太好办。不过这些草药对恢复气血很有帮助,我会每天采一点送到这个山洞来。吃的我也可以猎到送过来。就是不知道狐仙大人您吃什么?野鸡?兔子?水的话,离这里不足一里地便有一条山涧,就是您当初救下我的那个地方!”小孩很热情。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的。”白狐拖着左后腿爬上风窝处积留下来的一堆干草上,微微闭合眼睛,表示赶人。
都道狐精狡诈谄媚,但其实人心更是险恶万分。白狐的母亲就是因为轻信人类以致惨死,他不能重蹈覆辙。
小孩看看洞口外暮色将至,自顾自地说道,“天色晚啦,那我先回去了狐仙大人。明日我再过来看您。哦,您还没告诉我您吃什么?”
“我说,不必了。”白狐闭着眼睛说。
片刻的静默后,白狐听见小孩不太高兴的声音,“哦,那狐仙大人您好好歇着吧。”
白狐睁开眼睛,看了看空空的洞口,重新把自己团起来,闭上了眼睛。
“常卿,人妖殊途,切记。”
那是满身血迹的母亲最后告诫他的一句话。
“我不会忘记的,娘。”
***
“我不吃兔子也不吃鸡!”
眼看着一小节胳膊从洞口外伸进来,拖走了昨日的死兔子,然后放了一只死野鸡和一把草药,白狐忍无可忍,开口道。
片刻后,一只小手又探出来,拖走了野鸡。
白狐:……
“你进来。”白狐说。
伴着一阵沙草的簌簌声,小孩左手拎着兔子,右手拎着野鸡,别别扭扭地出现在洞口,挡住了大半的天光,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那……狐仙大人,您告诉我您吃什么呀?”小孩委屈道。
“草药我自己会采。食物我自己会找。不用你照顾我。明白?”
大概是白狐的声音过于严厉,小孩扁扁嘴巴,突然就哭了起来,“可是、可是……如果不是那天我把狐仙大人砸伤,您就不会行动不便,也不会中了捕兽夹……”
小孩哽咽了好几声,到底没敢说出,那个捕兽夹,是他放在那儿的。所以他才会那么及时地发现受了伤、中了药、无法脱困的白狐。
“这之间并没什么关系,我那日也并无心救你。你不要自作多情。”似是觉得这话分量还不够,白狐又道,“明白了就快滚,不要再来烦我。”
小孩静静地戳在洞口站了一会儿。因为小孩背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