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澹泰然自若,一脸无事发生,甚至保持淡淡的微笑向四周颔首,心中却不免犯了嘀咕:虽说私下达成了协议,两方各自展示诚意,但是这第一次照面就能‘大破邪魔、重挫邪焰’了吗?这做戏做得……是不是有点不走心了啊。
夕阳西下,大江涛涛,江水带着残阳血色,浩浩奔腾,一往无回。
界渊置身深蓝水中。
在他足下,那条曾驮船到此的大鱼依旧恣意游荡,这一回,没了大船的重负,它游得更快更好,哪怕不时会因为身周淌过的鱼群而分神嬉戏,也还是在主人给定的时限之前到了目的地!
水下有群山,山中有溶洞。
分列水下山中的溶洞如同蜂巢,上边许多水生植被,本是小鱼鱼群的栖息之地,但大白鱼一到山前,就欢呼一“呜”,扑上去啃噬最大溶洞左右的岩石,只见山摇水动,浪花团团卷起,大白鱼硬生生在水下山中咬出了一条直行通道,而后只听一声“哗啦”,它已驮着界渊自水中冒出脑袋!
界渊这才徐徐回过神来。
他向前一望,彩石纷呈之下,仙芝壁生,钟乳倒垂,狭狭一路直通幽处,有水声潺潺而来。
目的地已到。
界渊轻飘飘自大白鱼身上下来,往前行去,不一会已到了此地深处,洞穴尽头。
但见一股清泉生自洞中,幽深潭中,泉水泊泊冒出,似一龙珠置于水潭,洞中有片片云雾,云雾翻涌,一时化为神龙行云布雨,一时化为雷公电闪雷鸣。在察觉异物入侵之际,偏偏云雾自然纠结一体,狠狠冲向异物,意图将其驱逐。却在还未碰见界渊衣袖之前就被反震力道躯得四散。
界渊踏进了这个洞穴。
他感觉着充盈此地的勃勃生机,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此地所蕴藏的力量也足够化身显形了。”
言罢,他不多停,于此处盘膝坐下,搬运玄功。
体内浩荡真气一经运转,原本飞散四处,已如丝絮的白雾再度被无形之力摧为水汽,重新降落深潭之中。于此同时,丝丝缕缕的气息自界渊身周溢出,似被无形的手束缚,徐徐荡自界渊身前两步之外,聚合成一盘膝而坐的模糊人影。
而后,随着界渊几番输送力量,模糊人影一点点凝聚成形,出现一个有血有肉的身躯,只是五官虚无,四肢不分,肤色惨白,未臻完整。
此乃界渊独门“一身二化”之能,昔日原袖清原缃蝶巫颐真,便是因此能而现世。独独原音流,是他本来之身。
但分|身与分|身之间,总还是有一些差异的。
比如此刻,他需要留下充足力量镇压体内精神种子,便不能真像过去一样,以本身大力量直造分|身,还需借助一些外在之力。
界渊不急着用外界之力,他先用手掌抹画躯干,将四肢分开,躯干虽显消瘦却不乏筋骨;他再以食指勾勒五官,使眉目宛然,食指轻顿,轮廓就多些棱角;他最终以尾指勾挑眉眼,加入拟定之象,尾指一划,眉眼就变得轻薄孤冷。
而后界渊抬一抬手,取了源头水一瓢,以此地之水,融入分|身之中,使惨白无血色的肌肤出现了些许晶莹之色。
一切皆成。
他闭眼。
分|身睁眼。
眨眼之间,界渊以分|身看本体,微微一笑。
水下深洞,一人刹那分作两人,界渊平复下运转体内的力量,于是浮游周围的水汽重新凝结成云雾,云雾似乎都因突兀出现的一人而生出些许茫然,慢慢融合,慢慢变化,变了一个人,又变了一个人。
这时本体也睁开了眼。
两人对坐,四目相交。
分|身忽然微笑:“巫颐真、原缃蝶、原袖清,此前种种分身,我使用的都是燧族天生所带的火之力。如今我摒弃自身之火,使用此地之水,水火相克,看来此番之宿命,果然于自我间分个生死输赢了。”
界渊同样笑吟吟:“此言差矣,我之分|身都有燧族之力,燧族属火,水火同身,这又如何解释?”
分|身悠悠叹道:“这该如何说呢,毕竟结局究竟能发展到如何地步,我也始终怀着三分期待啊。”
界渊同样悠悠:“我自言自语也就罢了,竟然还聊了起来。”
分|身:“毕竟如今幽陆,太过无趣。要知幽陆虽大,除了神念却再无一人。我虽不喜于它,如今想想,矮个之中拔高个,也就只有它一个了。”
界渊:“倒不如——”
分|身:“它再复活一次。”
界渊和分|身:“我再杀它一次。”
此言说罢,两身齐齐而笑。
界渊享受了片刻左右互搏的乐趣,一振衣袖,自地上起身,留下分|身,自个悠悠出去。
分|身停留原地,看着本体消失在视线之中。
“行了,现在就开始成为一个新的人吧。”
分|身自言自语,接着,他脸上属于界渊的神情一点一点消褪,开始变得没有表情,于是眼角眉梢的孤僻冷漠就凸显了出来。
他仰着头,环视四周:“我自幼蒙奇人相救,生长山中,虽不曾出山,却熟知天下大势,自负才智绝伦,天下无人出我之右。如今界渊号称燧皇,我却不愿承认。我之宿命……是与他决一死战啊。”
“我要先去……落心斋。”
做完了一件事情,界渊心情愉快,一路回到原地,就见入水口处,一鱼一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