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季九幽并未应话,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白绫从袖中飞出,又绕出一把靠椅的形状,他走过去坐下来,这才懒懒地掀了眼皮子,缓缓对陈辉道:“我给过你机会,你如果一开始说了实话,今天也不必带着你的未婚妻在这边苦等了。”
陈辉没有说话,孙晓芸站在他的身后,眼神闪烁。
季九幽又道:“当初也是孙晓芸亲口说,塑肉身用三年以内的桃树,我还奇怪,这是什么秘法,仅用轮回河的河水浇灌桃树,外加一个并没有特别之处的指环就能助她在49天之内附魂,还能跟着塑肉身。”
沈麻、盛连站在一边,齐齐看向孙晓芸和陈辉,两人面色凝重,显而易见,两人先前都没有说实话。
季九幽却又开始把玩拇指上的白色指环,神色淡然,隐隐透出冷漠:“说吧,当初隐瞒了什么。”
陈辉正要开口,却被孙晓芸拉住胳膊,他转头,孙晓芸用怯怯的眼神与他对视,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还是我来说吧。”
陈辉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孙晓芸从他背后走了出来,走到季九幽面前,犹豫了有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桃木的确不能帮助我塑肉身,”轻轻呼了口气:“是我说谎了,当初从幽冥逃出来,那个人并没有告诉我怎么塑肉身,只是教我把魂魄固在桃木上,是我不甘心,我想要一个肉身继续和陈辉在一起。”
听到这个回答,季九幽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继续沉着地坐着:“我懒得问,你接着说。”
孙晓芸:“戒指和桃木的确可以帮助我附魂,但助我塑肉身的其实是另外一样东西。”
孙晓芸作为一颗桃树藏匿了二十几年,已经丧失正常的与人交流谈话的能力了,总是沉溺在自己的情绪中,说一会儿便要自顾停一下。
沈麻当即顺着她的话问道:“是什么东西?”
孙晓芸转头,怯怯地看着沈麻:“一截树根。”
沈麻:“你确定是树根?”
孙晓芸结结巴巴道:“不,其实我也不确定,应该是……不,好像也不是……”
这时候陈辉打断她:“还是我来说吧。”
陈辉:“晓芸的魂一开始只是附在了桃树上,当时她能回来,我们已经很满足了,根本不知道还可以塑肉身,直到有一天,我出门,在镇上一个菜市场门口碰见一个老人家……”
陈辉当时是去镇上买茶叶,又顺便去了菜市场,出来的时候,看到菜市场门口蹲着一个看面相的老人家。
和那些装瞎子、神神道道的老头儿不同,那老人一副神采奕奕的模外亮,很有气场和精神头,正在给一个年轻人看手相,周围为了一圈围观的人。
陈辉当时觉得稀奇,心道看个手相而已,围那么多人过去是怎么回事?
出于好奇,也出于从众的心态,跟着过去看了个热闹。
那老人坐在地上一个小板凳上,面前立个块“看相改命”的牌子,而他面前蹲着一个伸着掌心朝他的年轻男人,周围站了一圈的围观群众。
老头儿道:“既然我刚刚说的那些都对,你应该信我了吧。”
那年轻人一副恨不得跪下磕头的动容神态,连连点头,恭敬道:“那请问,我爸这个病怎么治?”
老人道:“没得治,看不好。”
周围人发出嘘声,年轻人也是一愣。
老人却不管那些起哄的,松开年轻人的手,径直对他道:“你家这个情况,是邪祟作怪,所以看病无用。”
周围人又开始指指点点,评头论足,陈辉听到有人低声道骗子,他身边一个中年妇女还转了头对他低声道:“肯定是钱的。”
陈辉不理,如果换过早几年,他连围观都不会,看到“算命”的牌子就认定是骗子,但自从晓芸回来之后,他对于那些灵异神怪反而起了敬重和好奇之心。
他看着那老头儿,老头儿看着面前的年轻男人:“也不是没有破解的办法,但也只是亡羊补牢而已,都是你父亲自己做的孽。”
年轻人紧张地看着老人,显然因为刚刚看相的事,他已经很相信这些话了。
年轻人:“您说,无论什么办法,能救我爸就行。”
老人却忽然道:“你生母其实早就去世了吧?”
年轻人一愣,老人却自顾道:“这影响你父亲的,便是你这位早已去世的生母,天道轮回,做的孽总是要还的,你如果想救你父亲,就回去问问他早年做了什么错事,然后再去寻到你生母的墓,磕头赔罪,以后再每年坚持上香烧纸,你父亲的病才有可能好转。”
年轻人连连点头:“好,好,我回去一定照做。”
老人点头:“但有没有用,全看你们诚心多少,以及你那位生母原不原谅你父亲了。”说着,轮到他摊手朝向年轻人。
年轻人赶忙掏钱包,把钱包里所有的大票子全都给了老人,然后忙不迭起身,转身跑了。
周围人纷纷议论,有人质疑,有人感慨这么神,还有人说他们可能是一起做戏给大家看的,但陈辉也听到有人说:“不一定是骗子,前几天他给好几个人看相,都说的特别准。”
围观驻足议论纷纷者颇多,然而老人头也不抬,点了钱就踹进兜里,起身,弯腰拿起小板凳和自己的招牌就离开了。
那天回去之后,陈辉和孙晓芸提起他在菜市场门口的见闻,本是随口聊聊,孙晓芸却无心道:“那老爷爷要是真这么神,也帮帮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