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他依旧是气着了,闷头冲出来后,又有些后悔,更多的是无奈。想回头去,但看到身后那扇半掩的门似又失了勇气。原地踌躇,前后徘徊,明明该是一身飒爽的人,现在竟有了一丝落寞可怜的意思。
诗中有云: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此虽非良夜,可此处静寂可比寒夜。而那等寂寞相思之中有带着些许期盼的心思,梁煜可终尝古人心境。着实可叹,可叹!
梁煜心情低落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倍觉无趣,正欲离开,便听到身后木门发出一声绵长的声响。一片秋香色衣角飘了出来。
看到梁煜还在,闻颐书脸上闪过略为诧异,最后化做一片庆幸。他的嘴唇上还带着伤,开口碰到便是疼。扶着门框,他含含糊糊地说:“……等会儿要下雨了。”
见到他出来,梁煜什么气都没有了,站在青石阶下也不上去,只柔着深色,点头道了一声:“嗯。”
“嗯什么,”闻颐书把门推开一些,“都说要下雨了,还不进来?”
话音还没落,他的手已经被梁煜握住了。那雨真是说下就下,落成一片儿水帘,把二人笼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一股凉气扑在两人的脸上,溅得二人的眼睛都湿漉漉的。
两人对视着,彼此都是无话。
足站了有一刻,闻颐书方看着外头道,“这雨落了一场,便要转凉了。”
他出来的时候没有穿外袍,金秋色的小领衬得肩膀瘦弱无比。梁煜忙解开了身上的衣裳,把人抱进来。闻颐书瞧着衣袖外头罩着的宝蓝缂丝,目光有些痴。
把人推了推,他道:“我才不怕冷。”
“嗯,我知道,”梁煜应得极快,“只是想抱抱你。”
闻颐书把头靠过去,“第一次见你,你就穿着这身。那个时候你可不是这样黏黏糊糊的。”
梁煜依旧是言简意赅的几字,“嗯,变了。”
他把人收紧在怀里,心中叹气:遇到你,便成绕指柔了。
一方小檐下,二人温存足有片刻,等着雨势少小了一些才携手回屋。耳房里看着小炉的莫愁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来看到二人,满脸诧异。
“大爷,你不是在书房温书么?什么时候出去的?”
闻颐书掩拳咳嗽了一声,“你管我什么时候出去的。看着炉子又睡着了?当心洞庭说你!”
莫愁先是吓了一跳,立刻反应过来,“不会呢,炉子我熄了,熏不着。爷要不要喝茶?”
“不喝茶,”闻颐书立刻摇头,“我要吃瓜子儿,你去给我抓一碟子来。”
梁煜拉住他,“你嘴上有伤,别吃这种干烧之物。”
闻颐书给他一个“这怪谁”的埋怨眼神,转头重新吩咐:“不吃瓜子了,把我那云雾小终南取来。给你们三爷,叫他泡!”
说着一摆手,自己踏进了屋内。
莫愁为难地看着梁煜。梁煜挥了挥手,示意她端来,也跟着闻颐书进了屋。
闻颐书斜靠在榻上,左摸摸右摸摸,哼哼唧唧,“今儿不走了吧?”
梁煜要是走,就实在对不起闻颐书放下身段特意追出去了。于是道:“不走,雨太大,留我一晚?”
外头的雨明明就要收了,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娴熟了。闻颐书翻了个白眼,侧身让开半个身位,示意梁煜上来。
二人腻歪了一会儿,说起正事。
“林海给你那些印子钱的票据,你打算什么时候用?”闻颐书问。
梁煜道:“还没找到好时机,还需等等。”
闻颐书自知昭王心思,若不能一击必中绝不出手。再者皇后生辰,做儿子的自然不想这个时候扫兴。
“我还是得提一句,我手里的东西虽吓人,可都是过去时的。便是报上去,陛下要是来个息事宁人,我们也没办法。还是要新鲜的东西为好。”
闻颐书的意思是要梁煜尽快打开江南的缺口,将那要紧的信息握在自己手里。
梁煜握握他的手,淡然道:“我明白,但林海那边还需一步一步来,还是要他心甘情愿地投奔好。”
闻颐书自知这个道理,不由说:“唉,这位新上任的巡盐御史也实在太会忍了。”
“这样重要的位置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自然要考虑。他身后只有一个女儿,若是有个万一,叫他的女儿怎么办?”
提到林黛玉,闻颐书这没心没肺的,倒生出一二分物伤其类的同情来。心想如果不是自己莫名其妙的出现,那闻芷的结局亦是不堪。污浊官场,累及家人,果然还是不要沾染为妙啊。
思及此闻颐书坐起来,将流露在外的情绪收起来,言道:“机会这种东西都是人找出来的。后几天我便忙去了,你自便吧。少来这儿了,省得老被参奏,说你贪色误事。”
梁煜自知拦不住他,便说:“你若要出去吃酒,多带些人。几个山你都带着,送去送回,都不要落单。”
“怎么,难道还有人吃了我不成?”闻颐书笑着反问。
凭你这样子,喝醉想趁火打劫的人多了去,可不就是担心你被吞了?他心中这样想,却不好这般说一开口面前这属爆竹的又要闹起来。
面对着闻颐书明明了然,却装不知的揶揄目光,梁煜又是一叹,把人捉过来,无奈道:“不过是经验之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