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是上京赶考的?”永嘉帝确认道。
梁煜回答:“是的,他上京时儿臣本想派人护送,却被其拒绝。他道当初与儿臣认识时,不知儿臣皇子身份。本以为只是同辈相交,但现在却十分惶恐,不欲多与儿臣接触。甚至说身份有别,日后莫要来往等语……”
永嘉帝摇摇头,“这孩子太过老实了。”
“儿臣也是这么觉得,”梁煜恰到好处地带上了一些苦笑,“他性格不慕名利,说若非父亲遗命,老师叮嘱,本欲纵情山水而去。”
这些话自然是假的,闻颐书的意愿乃是带着万贯家财一辈子吃喝玩乐。至于纵情山水,那也是一路有人服侍,偶尔领略一番别处风景罢了。
“至于这几日一直留宿……”梁煜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起来,“他得季麟先生教导,儿臣自有许多学问上的事情想要请教,一时便忘了时候。他担心儿臣夜路难行,请儿臣留下的。不想,竟被二哥误会了。”
“你下江南替朕办事竟还有如此向学之心是好事,”永嘉帝点点头,误会解开后,很大方地开始夸儿子。
“闻礼生前鞠躬尽瘁,替朕解忧。如此功臣之后不好亏待了,你既与之相识,那便替朕多看顾他一些吧。”
梁煜露出喜色,快语道:“是,谢父皇。”
又训言一番,永嘉帝似是累了,挥手叫梁煜退下,“好了,你下去吧,去你母后那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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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梁煜刚走出含凉殿的大门,就在看到外头太子在训斥一个小太监,满嘴“目无尊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等指桑骂槐的污糟词汇。他也不去劝,只站在不远处听着他骂。
太子骂了一会子,见梁煜并不上来搭腔,也颇觉没意思。这等湿热的天气,叫人生气都提不起后劲来,踹了小太监一脚叫他滚,然后就看着梁煜叫他上来的意思。
梁煜心里冷哼,好整以暇地走过去,“太子若找父皇,现在可进去了。”
太子当然不是来找永嘉帝的,他关心的是永嘉帝把梁煜留下来说了什么。急得抓心挠肝的,又不能直接问,只好在这里堵人。
他阴阳怪气地笑:“三弟这是要到哪里去?”
梁煜面色淡淡,“去清宁宫看母后。”
“哦,是么,那你去的这样晚,皇后娘娘可是要怪罪的。”
“太子说的是,臣弟这便告退。”
说着就要走,太子脸色猛地一沉,喝道:“站住!”
梁煜转头看他,“皇兄还有什么吩咐?”
“父皇和你说了什么!”
“父皇与我说了什么,太子爷难道不知道么?”梁煜特意拉长了语气,斜着眼,“皇兄一向好本事,平日里弟弟做什么,去哪里,皇兄不都看着?”
他这么一说,梁烨忽然就明白了。原来这小子是留下挨训了!没想到前日里随便告一状竟有这样的效果。果然就应该叫人在朝堂上参奏才是,奈何东宫里那些人竟如此胆小怕事都死命拦着,真是不足与谋。
如此想着,他暧昧地扫了梁煜的下半身一眼,阴笑:“听闻江南那边特别会调_教人,你还年轻,可要节制一些,莫要被掏空了身子。”
梁煜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冷哼了一声:“不必太子费心!”
便甩袖走了。
看他一脸吃瘪,梁烨只觉今日在朝堂上受得起全都消散了。心道不过是去了江南一趟便被那处繁华遮住了眼,竟还把人带进京城来。这等把柄放在这里,活该叫人抓住了在手里拿捏。真当自己是皇帝看重的儿子了不成。
太子心中阴暗,转头瞧着含凉殿的大门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亦是冷哼一声,抬脚便往蓬莱池那处走。来一趟大明宫可不能什么都不享受便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宫殿资料啊,真特么难找啊……我为什么不是学这方面的……
第8章 章八
清宁宫里皇后正在摘栀子,放在官窑的碧青小钵里,供在案上。她已经四十多岁了,可姿态依旧如在闺阁时的那般娴静柔美。桌上已经择好两钵,手里则在整理另一钵。梁煜的同胞兄弟梁灼坐在皇后身边,伸手去拿桌上的花,被皇后拍了一下,讪讪收回手去。
外头刚留头的小宫女匆匆跑进来,说三殿下到了。话音刚落,梁煜已经从外头踏进来。躬身道了一声:“母后。”
“三哥,”梁灼的声音懒懒的,“老头子又训你什么了?”
皇后瞪了小儿子一眼,换了个说法,“你父皇教你什么了?”
“老生常谈,”梁煜一笑,坐到母亲身边,“母后,我信上与你说的闻颐书,他已经到京城了。”
梁灼暧昧地朝哥哥眨眨眼,皇后则是欣喜,“已经到了?可安置好了?”
梁煜点点头,“他暂时回不了家,现在住在猫耳胡同。以后若是有机会,叫他来给母后请安。”
“那好啊,”皇后柔柔弯起眼睛,将桌上一盆栀子推过去给儿子,“你把这盆花送去给他,当见面礼。”
“一盆子花哪够啊,母后……”梁灼在旁边打岔,环顾了一圈儿,指着多宝架上的一个落地大肚瓶说,“怎么着也得这么一缸啊!”
“缸缸,我叫你缸,”皇后回身给了小儿子一个爆栗子。
梁煜抚摸着钵中栀子的花瓣儿,眼底温柔一片,“他是个很风雅的人,会喜欢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梁灼啧了一声,觉得自家哥哥要么不开窍,要么就是老房子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