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来到,四月初,天气已经暖和了,裹了一个冬天的厚袄早已换成了夹衣。
小少年背着个竹篓子,手里拿着一本书,边看边向前走,路旁的石头将他绊了一个趔趄,这才逼得他将视线移开,抬头四下看了看,远远的田中的麦苗已经有小腿肚子那般高,地头野草早已发芽冒头,零落的垂柳伸展了细小的嫩叶。新绿之色是春天的代表。小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手揉了揉眼儿,将书合上揣到了怀中,极目远眺这景让人看得舒服。
站着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绿色将先前看书的疲劳除去,少年这才掂的掂背着的篓子,里面东西不多有田里男人们吃完的空碗筷,还有他回来时顺手捡的碎枝细柴,这一年周晓晨七岁,已经能帮着家里做不少事了。
往西边走到了山角下边,那儿的猪草长得很是茂盛,周晓晨将篓子放到了一边,拿了小镰刀开始割,小小身影忙忙碌碌,直到篓子再放不下她才停手,这会儿额头上蒙了一层汗,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这才往家去。
小弟,回来啦。桂月梅在院子里做针线,十岁的女孩长得很快,边上桂叶源啃着果子自顾自地玩,见哥哥回来了朝他咧嘴笑。
周晓晨过去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走到柴房去卸东西,桂月梅忙起身过来帮忙。
娘睡下了?将猪草取出堆到边上细柴摆放好,周晓晨把碗筷交给姐姐时小声开口询问,年前秦氏又怀了一胎,结果在六个月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导致流产,当时险些一尸二命,后来人就一直病恹恹的,药到现在都没有停。
桂月梅点了点头:才喝了药睡下的,母亲病了,她小小年纪就得担起家里的重任,不光要作家事,还要带幼弟,好在有婶子们帮助这才轻松些。
周晓晨默默叹了口气,失了孩子损了身子,极少能有人可以在这样的双重打击中迅速康复,恶劣的医疗条件,艰苦的生存环境,让她这个学西医靠着器械药品救人的急诊室大夫很是无力,心里不免有些懊恼,当初秦雨让她得空多看些中药的书,她却觉得这些对于她这样的急诊室大夫无用,有空还不如多练习打结,反正有秦雨钻研自己的身体由着她调理就是,当真是学到用时方恨少,若是当初能够分心学一些,也不至于如今眼看着至亲生病却无从下手。
桂月梅不知道他想了那么多,只当他和自己一样担心娘亲的病,伸手拍拍他的肩好言宽慰:你别担心,娘会好起来的,我觉得她比之前要好很多了呢。
周晓晨点头朝她一笑,正在此时外头传来了对话声。
桂二嫂,我听说你家泓哥去镇子上的私塾读书了?
是呀,这孩子打小就爱读书,如今大了正好送他过去。
那可得费不少银子吧。
可不是,不过既然孩子有那天份,当爹娘就是饿着自己也得供他去。
学堂在镇子上,这一来不去的要咋整呀。
住在先生家,每五日回来一趟休息一天再过去,明儿就能回来了。
他小小年纪就在外头,你不操心?
哪能不操心,不过,等将来他有大出息了,操这些心也值当了。
呵呵,说得也是,行了不唠了我还得赶回去干活呢,回见。
回见。
大嗓门的对话,隔着院墙传到了两姐弟的耳中。
弟。桂月梅有些难过地看着弟弟,原本他也要去私塾的,可娘病了家里的钱都用来治病供不起他读书了,说泓哥有天分,明明自家弟弟更聪明爱读书些,想来他没能去心里是难过的。
姐,没啥呢。周晓晨哪会不懂姐姐的心思,笑着拍拍怀里的书:我在家看也是一样的。
桂月梅没再说,脸上表情却是一副你不用骗我的模样,周晓晨对此也没办法,把怀里的书拿了出来交到姐姐手中:姐,我去地里帮忙,你帮我把书放好了。正是农忙的时候,田中庄稼需要除草、施肥、浇水,大房二房的孩子都能去帮忙了,桂老三是个极护孩子的,心里头又总觉得大儿子应该是个拿笔的人,每回见儿子过去帮忙就会赶人,饶是如此,周晓晨还是一次一次的去。
那你带上帽子,再多带些水,要不再带个馒头吧别饿了,桂月梅好一通说。
我晓得,你在家也别太累,要是阿源闹你就揍他,不然等我回来教训他。周晓晨边说边拿了挂着的草帽,小弟源哥是实打实的娃娃有时候闹腾得很,桂月梅对弟弟爱护,臭小子不免有些恃宠而骄,周晓晨打小就宝贝这个小姐姐,哪容得小娃娃蹬鼻子上脸。
我晓得,你别操心。桂月梅笑应。
周晓晨不再多说,走出去时看了看自家小弟:哥哥去地里了,你在家可不准吵娘和姐姐,不然晚上让你背书。她警告一句,源哥打小不是读书的料,刚开蒙就已经怕背书了。
果然,桂月源一听到这话,忙不迭的点头,又装可怜的问道:那,我要是听话,哥能给我编个小蚱蜢不?
周晓晨一听食指曲起在那脑门上不重不轻地给了一下:还敢和我讲条件。说完转身就走。
小家伙揉着头,委曲地找姐姐告状去了。
周晓晨背着空篓独自往田里走,这几年桂家的地慢慢的在扩大,除去靠近村子里的那十来亩,在离村远些的地方也开垦出了近十亩,这会儿正是家家户户忙碌的时候,想到之前送饭时,阿爹和五叔扒完饭就急着干活的样儿,她的步子又加快了些。
到了地边上,远远就看到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