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秋极平静的笑道:“实在是有劳城主大人了,你也辛苦。不必过于担忧,清者自清,就像你说的,他们其他甚么证据都没有,我这案情自然会昭雪。”
说着竟问起家里的仆役,问他们是否吃好睡好,可否有人审讯时刁难他们,还叫方旌给那些落魄书生邮钱,说是笔救命钱,万万耽误不得。
方旌自然一一应下,见时间已到,方旌还有甚么话想说,他却极豪爽地道:“你去吧,万事小心。”
出了牢门,方旌一人走在前头,邹仪和青毓走在后头,两者隔得并不远,却不能听见邹仪他们的谈话。
邹仪望着天上的一弯淡粉月牙,低声道:“这内奸,两方必有其一。”
青毓:“你猜的?”
邹仪眨了眨眼,猜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根据已有的线索推测。
能把顾秋的笔迹仿得如此逼真,连擅长断字迹的人都分辨不清,一定相当熟悉顾秋的笔迹,长期通信,现在都有密切联系,或是伺候他写字办公,又能把两人来往言词摸得一清二楚,还指使户部小卒将中饱私囊的事捅给兵部,熟悉户部的污垢之事,内贼断然是王淼和顾秋的亲近之人,甚至,有可能是他们本人。
青毓又道:“你觉得是哪方?”
邹仪反问道:“你说呢。”
青毓做了个口型,正是“顾秋”。他见邹仪只静静瞧着他不说话,便道:“怎么,你不同意?”
邹仪道:“为甚么不是王淼?他享受惯了,虚抬香料价格,制造劣质香料,还到处揩油水,人这贪心是无底洞,敌城许金山银山就可收买他,且他家族小辈凋零,无甚么英才,再这样下去户部这块大肥肉他可就咬不动了。你为甚么觉得是顾秋?”
青毓只扯了扯嘴角,翻了个白眼道:“我猜的。”
邹仪懒得理他时不时发作的癔症,却见他变脸如翻书似的,突然绽开一朵花般的笑脸:“我们来打个赌,看看谁是内贼。”
邹仪道:“总要有奖惩,不然赌也无趣。”
青毓道:“不错,若是谁赢了,输家就得无条件的答应对方一个要求,怎样?”
邹仪知他鬼脑筋最多,且脸皮最厚,要是让青毓赢了还不知他能说出怎样的要求来,然而,一,他觉得自己不会输,二,他……他心底有一层像肉骨汤上浮油的期待。那期待的量恰到好处,绝不会油腻,只会勾得人越发心痒痒。
青毓是个人精,最会掌握分寸,可他对他也太好了些,这么无微不至的好,把两人关系拉得过于亲近。
一旦亲近,叫某些不安分的东西,就像陈年冻疮被冷风一吹,蠢蠢欲动。
邹仪微笑道:“好。”
青毓勾了勾他的小指,十分嚣张的笑了一笑。
方旌不知出于何种心思,突然回过头来哑声道:“二位,这街上人多眼杂,小心行事。”
说完便脚下生风,走得飞快,邹仪和青毓便也闭上了嘴,快步跟上。
三人进了方旌的书房,在隔间换好衣裳,再出来时心腹奉上甜津津的桂花茶和桂花山药糕,桂花山药糕软糯的恰到好处,邹仪掂了一块细细的品了,青毓却牛嚼牡丹囫囵吞了三大块。
方旌刚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忽见心腹神色匆匆的闯进来,草草行了一礼道:“大人,探子回报,王大人长子王穆命仆人携密信,正往林商的方向去。”
林商是谷城一商会的领头人,同王淼关系匪浅,因时常布善施德,在民间风评极好。王穆这一举,无疑是为他爹求情,想要通过林商改变民意,救他爹一命。
可谁不知王淼现在在风口浪尖,无数双眼睛盯着,就等他们踏错一步来个万劫不复,却不想这傻子好,白白给人送上门来!
王家的小辈果然都是蠢货!
方旌面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道:“这事除了你,还有谁发觉?”
“应当还有两拨,只是听了您的吩咐小心行事,离得较远,探不清是哪一方的人。”
方旌皱着眉,低声道:“不知道?猜也能猜出来!罢了,你现在就下去,将那仆人捉住,多带些人,别叫人半路劫了去。”
邹仪却道了一声“且慢”,一时众人目光都打在他身上,尤其是方旌,邹仪却不看他,反而凑到青毓耳边笑道:“‘千金之子,不死于盗贼,何者?其身之可爱,而盗贼之不足以死也。’青毓大师,你猜错了。”
青毓却满不在乎地道:“时候尚早,将内贼揪出来再说。”
邹仪挑了挑眉毛,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露出一抹狡黠笑意,这才回头对方旌道:“莫要打草惊蛇,且看看那剩余两拨人如何动作。”
方旌皱了皱眉:“这两拨人,一拨是兵部,一拨是内贼,都是巴不得我们户部出差错,只会冷眼瞧着,怎会动作?”
邹仪眨了眨眼睛,倏忽一笑,声音却是掷地有声:“自然是——落井下石。
兵部不必多说,自然是要看户部好戏,这时再不火上添油把户部结结实实打翻,恐怕严家儿子也保不住了;至于那内贼,他要么是同王家一条船上的蚂蚱,他也知道除了自己还有两拨人,户部也好兵部也好这两拨人都不希望他好事办成,自然是要保驾护航的;倘若同王家不是一道,乐得见王家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