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允许这极刑中的极刑,是谁允许肮脏下贱龌龊的剐刑践踏他们的律法,将他们的骄傲踩得粉碎?
谁允许的!
方旌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那颤抖却不单单是因为愤怒,还有恐惧。
顾秋不说话,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那眼中竟有怜悯神色。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所有人。”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方旌瞪大眼睛看着他,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眼睛赤红的看着他,却只抱以沉默。
因他无话可说。
他有那么多的话想说,那些话盘踞在胸口仿佛一把灼热的火将胸口都要烧融化,烫得他随时都要张开嘴,可正因为太多了,他嗫嚅着嘴唇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只觉心尖先是被人重重的一碾,又放到陈年醋缸里浸着,酸得他从心尖儿到舌尖儿一路发麻。他有那么多的话想说,可是,当他要吐出来的时候却没有一个词能够精准的描绘出他的感情。
于是他只得抱以沉默。
顾秋看着他,自己的手施加了些气力,在他肩膀上捏了捏,似乎能捏出些力量来似的。
被他一捏,方旌才如梦初醒般的挥开了他的手,刻意的离他坐得远了些,开口的声音沙哑得不可思议:“顾……大人,你恨谷城,我明白了,可这不是你通敌的理由。”
顾秋看着他,极平静得微笑了一下。
他说:“斾宣,你还是不懂,我不恨它,虽然我对这个城市充满了失望、愤懑、绝望,但我并不痛恨它。”
方旌红着眼睛,讥诮的瞅着他。
顾秋便叹了口气:“先师在世时就常说:君子不困于情仇潭泊,而应置于千古洪川。虽然后来大肆焚烧其书,但我还是偷偷藏了不少,年幼时看不懂,大了才发现,他一直忧心的就是我们的律法。
斾宣,你要明白,自古帝王唯有一人,左右相两人,自上而下身份越是尊贵头脑越是聪慧的便越是少,越是低贱越是愚笨的便越是多,按照我们现在的律法,是愚昧不堪的乌合之众引导那些有才之人,长此以往,谷城怎么不会灭亡?”
方旌沉默的听着,唯有睫毛轻轻颤动,才露出一丝活人气。
顾秋见他这副模样,也垂下了眼,低声道:“你大抵觉得是不堪入耳的荒谬之言罢?可我还是想说给你听。你应当记得谷城大律的第一条便是:禁浴。当时刚挺直腰板,泪中都混着血,胸口有口恶气不得不出,我明白,可是金蜜国与其说是因为奢浴而亡不如说是因其昏庸糜烂而亡,如果我们不是四面环海的岛国,改成那西域沙漠的正中央,难道他们就不亡国了?
他们这完全是不理智的迁怒,你想想这么多年来,因为禁止沐浴斩杀了多少冤魂,愚人把持朝政,为了满足那些贪得无厌的城民,每一任城主都要费尽心思的讨好他们甚至撒下弥天大谎,这对一城的长远之计是绝无好处的。”
方旌冷声冷情的打断了他:“那同棋城又有甚么关系呢?莫不成棋城是人间极乐,人人都是菩萨能来我们谷城普度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