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怔怔目送着他远去,直到林阡不知何时站到我的身边。
“你应该去见他一面,”我对他低声道,“至少可以让他安心一些。”
“你觉得我如今这样子还有脸去见他?”林阡咄咄逼人地说道。
“此话怎讲?”
“当年的李浚衡贵为皇子,胸怀开阔,做事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干净得不染污泥;如今的林阡已经成了如同地府中的鬼物般的存在,双手浸满鲜血,脑子里尽是卑鄙手段,如果他看见我,是否还会想得到那个浚衡哥哥?”
“我想以若尘公子的心性,他不会介意这一点的吧!”
“宋神医,你是否知道张若尘的名字从何而来?”
“在下驽钝,还望公子告知。”
“江南节度使张大人多年无嗣,其夫人前往寺院烧香祈祷,方才怀上了若尘。然而若尘出生之后,体质极虚,而其父不再家中,所以其母便再带他去寺院,请求高僧相助。高僧以世事万千,众生如尘为由,为其取名若尘,称其只需保持心如镜水,赤子情怀,便可一生安然无恙。果然,在一月之后,若尘旧疾尽消,生的健壮了不少。”
“那与你不见他又有何关系?”
“我的双眼已经蒙了尘埃,若他因我失去了赤子心性,换来恶果,我又应当如何自处?”
风云已乱,水起波澜。
黑暗之后即是黎明。
第3章 三
“不知两位今日找上俺,又是有何贵干?”身材壮硕的三镇节度使大大咧咧地坐在堂中上首,看上去满身痞子气,根本不像大权在握地天子身旁红人。
“节度使大人乃富贵通达之相,身居高位,吾等也只可望其项背,有求于大人者,自然多不胜数。而我们正是微不足道的其中之一。”林阡锋芒内敛,回答得从容不迫。
“可你等二人,看上去不像是那些只会抱大腿的宵小鼠辈,”安禄山眼里精芒闪过,我知道他绝不若看上去那么粗鄙无知,“俺很想知道你们的来意。”
“如果我说我们是想要来帮助您的,大人是否相信?”
“你们才说了俺身居高位,又怎用得到你们的帮助?”
“实话实说,大人,”林阡的突然低下了头,避开了安禄山的视线,“如果我说大人您目前处境岌岌可危,您是否会相信?”
“大胆!”安禄山猛地一拍桌子,吓得我心头一悸,然而随后他却压低声音,对林阡说道,“此话怎讲?”
“据我所知,杨国忠杨相国去年曾去面圣,对圣上说若招大人您进京,您一定不会来。”
“可俺现在不是好端端地待在长安城内?”安禄山拍了拍胸脯道。
“然而大人平步青云,不满于此的可不止杨国忠一个啊!”
“那姓杨的混蛋?不就是靠了俺干妈的本事,方才爬到那个位置上去的。”看来,杨国忠的名字果然能使得安禄山甚至恼火。
“大人的忠心耿耿,在下自然心知肚明,”林阡慢条斯理地说道,“大人在范阳州城北边筑起了雄武城,又在暗中对付了众多契丹人,甚至为了大唐的一统江山而在与契丹的战斗中舍身忘死,这些吾等敬佩不已。但大人可否想过,如今任三镇节度使和左仆射的您,难道不是已经进无可进?”
我以为安禄山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却对林阡低声说道:“那先生又有何高见?”
“在下虽然天资愚钝,但还是在道观里待过一段时间,向老道学过一点儿占卜看卦之术,”林阡嘴角上扬,露出使人无法怀疑的眼色,“据我窥测,范阳之地,有龙腾虎跃,紫气东来,大人自然猜得出有何寓意吧!”
安禄山沉默了,但我看得出他眼里已经有了答案。林阡说得没错,安禄山早有反心,他所缺少的只是一个契机罢了。
天宝十三年三月一日,安禄山离开长安,连夜疾驰,出了潼关,回到范阳。适时明皇近侍中有人议论安禄山将反,天子大怒,将其捆绑,送至范阳安禄山军帐之中。
乱世将至,星火燎原。
黑暗之后即是黎明。
第4章 四
“宋神医啊,听说皇上有疾,召你入宫,能否带我一同前去?”林阡一进入我的住所,就直接占据了我的座位,气势逼人地说道。
“公子,这恐怕不太合适吧!”我看着他,眼神有些游移。
“解药在我手中,你可没有拒绝的份儿。”林阡一只手拄着下巴,眼神玩味儿。
“那好吧,”果然面对林阡,妥协是最好的手段,“只是公子打算以什么身份进宫?”
“你的助手,怎么样?”我行医从来不需要助手,但这个强行送上门的助手我是没有办法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