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槐濡慕敬仰的目光微微一滞,意识到了吕布的难缠,若是别人在吕布的年纪,难免得志而骄狂,受恭维而沾沾自喜,可是吕布没有,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从容而冷静,如同一块古铜色的顽石雕像。转念一想,能做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吕布岂是易与之辈,说不定只欠缺些磨砺,就能跟他一样老奸巨猾!
“老朽来找冠军侯,是为那不孝子孙袁术求情而来。请冠军侯念在我袁家四世三公辅佐陛下兢兢业业的份上,网开一面吧!”袁槐见吕布说话做事滴水不漏,顾左右言其他说不得便会恶了他,说话便不再拐弯抹角。
“哦?本候却是久不见公路矣。听闻袁术被太傅囚禁于袁家内院闭门思过,本候还以为在太傅眼中,袁家的家法重过于国法呢!”吕布不咸不淡道。
袁槐脸色讪讪,道:老朽也是越老越糊涂,实在是袁家这一代只出了这一嫡子,从小便被宠爱有加,以致长大之后不识大体,误听了他人的蛊惑之言,以致酿成了大错啊!实在是家门不幸,给祖宗蒙羞啊!
“既然如此,袁太傅何不学春秋之时卫国大夫石碏,行大义灭亲之举?”吕布眼中神光湛湛,逼视于人。
袁槐哀叹的话语一顿,才缓缓抬头道:冠军侯说笑了,骨肉亲情,打断骨头连着筋,大义灭亲,此乃无情无义,下下之举!
“想必太傅您误会了,并非本候故意与袁家公子为难,实在是袁术惹了众怒,不处置之不足以给各位受害的官员个交待!这种容易激起群情激愤的事,实在非本候所能一言而决之!”吕布话风一转,道。
“这老朽就放心了!冠军侯有所不知,前几日老朽舍下这张老脸,已经到那些受到戕害的家属中一一道歉了,并奉上了足以让双方都满意的赔偿,毕竟逝者已矣,凡事还是要往前看。”袁槐笑眯眯着,就连故作佝偻的背脊都挺直了:只是他们都有些顾虑,都说要等到冠军侯表态之后,他们才好不予追究。lt;gt;
原来是有备而来!所谓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世家之中能人辈出,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解决危机的方案绰绰有余。
吕布淡淡一笑,直言不讳,不过却是七分假三分真:本候与太傅所在的袁家虽说并无仇怨,但彼此的交情也不足以让本候无缘无故付出如此大的人情,太傅若想本候为袁术出面,需要答应本候一个条件,这样方显公平。
袁槐一愣,面对吕布的油盐不进,他也倍感无计可施:冠军侯需要什么条件,才能放过我袁家麒麟子?
“听闻袁家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而于袁家之内有一本专门记录袁家门生故吏关系网的图谱,不知能否拓印一份给本候,让本候见识下四世三公袁家的真正实力呢?”吕布目光炯炯,话中有话。
“痴心妄想!那图谱是我袁家安身立命之本,是呕心沥血积累四代所得,你轻轻一句话,就想要走了?”一直默不作声的袁绍突然厉声喝道。
袁家关系网谱,实乃袁家的最高机密,是只有历届家主才得知详情的重要物品,其上记录了袁家曾经暗中做过的极为长远的投资,以及用无数年月编制而成的关系网,举个例子:有可能十年之前资助的一个小小寒门士子,十年后便是朝廷二品之上的大员,由于袁家在其微末时雪中送炭,便天然的政治倾向与袁家亲近,甚至直接倒向袁派。最恐怖的是,这些都是在极为隐秘的情况下暗中进行的,有的人受了袁家恩情,却并不说出来,平日里也不表现出来,只是默默记在心里,等到袁家有所求,突然间的冒出来,一举改变局势……
这也是袁绍之所以不愿与他这位叔父直接撕破脸的重要原因之一,他想要拥有庞大的势力,必须要掌控住袁家关系网谱,介时才真是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所以当吕布提出这个要求,袁绍便要不顾一切的反对,因为身为袁家人,他尚且没得以见识过袁家关系网谱,吕布一介外人,分明不怀好意,怎允许他轻易得逞。
“冠军侯,你可知道,公路乃是当年火烧蔡府的幕后主使?”袁绍目光冷冽,突然迸出诛心之言。他顾不了那么多,哪怕冒着激怒吕布的代价,也不能将袁家关系网谱交出。
吕布神色冷了下来,重声道:你们袁家究竟是哪位做主,若袁太傅做不得主,不如本候与袁校尉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本初,你给老朽闭嘴,老朽知道你情急于家中密谱,但不是吾袁家所做之事,决不能认!”袁槐脸色如墨,厉声大喝。
“袁家关系网谱,明日必为冠军侯奉上,希望冠军侯能信守约定!”袁槐浑浊的目光一沉,一字一顿道。“呵呵,袁太傅,莫不知本候一诺千金?”吕布反笑道。
“叔父,你糊涂了?”袁绍手按佩剑,脸色阴晴不定,几乎忍耐不住想弑叔上位。“本初,这袁家关系图谱,也该交予你一份了!”袁槐长长一叹,忽然道。袁绍手缓缓松开,袁家关系网谱,能掌控在他手里,他倒是不需直接跟吕布翻脸了。
“不送!”袁槐与袁绍告辞离去。
“不送!本侯静候佳音!”吕布风轻云淡一笑。
袁槐与袁绍直到上了车轿,走出很远。袁槐这才陡然脸色一变,大声叹道:吕家麒麟子,一遇风云便化龙啊!本初,此人,或许将来会成为我袁家最大的大敌,遇之,慎之慎之!袁绍脸色黑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