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夜深人静之时,杨坚在正阳宫寝殿内屏退侍从诸人,方问皇后独孤伽罗道:“朕听说,皇后今日要杀昨日刚替阿纵生下儿子的侍妾安若溪,不知可有此事?”
独孤伽罗因日间欲杀安若溪,反被恰好来向自己请安,撞到此事的长女杨丽华将安若溪带到弘圣宫中护了起来,一整天都颇为不快,此时听夫君临睡前突然问起此事,依旧满面不悦地答道:“不错。若不是这个小贱人怀了阿纵的孩子,我早就杀了她了,岂能容她活到今日?”
杨坚原是傍晚从临德殿回正阳宫的路上,听身边随侍的宦者苏仪儿说起今早正阳宫中差点了闹出了人命,向他询问原委,才得知皇后要杀安若溪的,此时见爱妻一提及此事,心中的余怒仍未消解,不免感到有些奇怪,走到床前,挨着独孤伽罗坐下,问道:“安若溪一名阿纵身边的小小侍妾,且又刚生下了个皇孙,皇后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呀?”
“哼,皇上不知,这小贱人原是宇文般若的贴身侍女,我怀疑她是宇文般若有意安插在阿纵身边的眼线”寝殿内并无其他人,独孤伽罗毫不遮掩地答道。
“不对吧。皇后要是确定安若溪是宇文般若有意安插在阿纵身边的眼线的话,怎会容她活到今天,非得等到她生下了阿纵的儿子才逼她自行了断?”杨坚当即提出质疑道。
“皇上莫非是不赞成杀了安若溪?”独孤伽罗听夫君说话的语气不对,警觉地偏过头来,目视着杨坚,反问道。
“朕总得先问明皇后要杀安若溪的个中情由,再做决定喽。”杨坚似乎有意回避着表明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态度。
“好吧。既然皇上执意要询问究竟,今晚当着皇上的面儿,我不妨把话说明,怀疑安若溪是宇文般若安插在阿纵身边的眼线,这件事我并无任何凭据,且也只是一个借口。我之所以在她生下简儿后急着要逼她自尽,就是不想看到见地伐家中的事在阿纵身上重演,及时替阿纵除去身边这个隐患。”独孤伽罗坦然答复夫君道。
听爱妻提到太子杨勇的家事,杨坚一时间不禁陷入了沉吟:杨勇偏宠爱妾云昭训,冷落太子妃元氏,已是长安城内尽人皆知的事,为此,皇后曾不止一次地劝诫过自己的长子,要善待结发之妻。今天她执意要置安若溪于死地,莫不是在吃安若溪的干醋吧?
“见地伐身边的云氏早已产子,皇后为何能容下她,偏偏不能容下一个安若溪呢?”
独孤伽罗本就怀疑夫君不赞成自己逼安若溪自尽,听他又对自己提出了新的质疑,遂按捺不住心头的不快,向杨坚发泄不满道:“听皇上问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反对赐安若溪自尽喽。除了安若溪替阿纵添了位儿子这一条理由之外,皇上还能说出什么理由来说服妾身吗?”
杨坚惧内是发自心底的,而并非是有意表演给别人瞧的,见独孤伽罗生起气来,忙伸手搂住爱妻,放缓语气向她解释道:“朕这不是在寻思着北境边患已消,接下来打算举全国之力再次伐陈,完成南北统一大业,此事尚需阿纵兄弟几个多多出力,不想在这个当口横生是端嘛,娘子何必发怒呢。”
独孤伽罗疑惑地望着夫君,问道:“皇上打算任用阿纵做平陈的元帅?”
“此事尚处于动议阶段,任用何人为帅,朕心中尚无定论。不过,阿纵倒是朕首先想到的屈指可数的几个人选之一。所以,朕才会对他家中的事格外留意。”
“趁着皇上还没下定决心任用阿纵为平陈的元帅,今晚我就对皇上直说了吧:若非见地伐当初苦苦向我哀求,我当时一时心软,云氏早就被我处置了,焉会留她到今日?”独孤伽罗目光炯炯地盯着夫君,看得杨坚心中一紧:
其实,当初拦着爱妻处死云氏的,除了长子杨勇,还有他。并且,他也是出于想借助杨勇保全身边爱妾这件事,委婉地提醒爱妻,不要对自己看管太紧,以至于自己成了九五之尊的皇帝,后宫却只是个摆设。哪知在自己和长子的共同劝阻下,独孤伽罗虽然放了云氏一条活路,却反而将自己盯得更死了,但凡自己一夜不回正阳宫来住,独孤伽罗总能找出借口来,处置一名那些充做摆设的偏妃,三两回下来,杨坚也就彻底明白了:不管自己怎样,独孤伽罗都不会容得下自己再有其他的女人的。
可这次的情形有所不同,倘若任由着爱妻在这个当口处置了次子杨广的爱妾安若溪,无疑势必大大影响他自登极以来就开始一心谋划的平陈大业,这是杨坚决不能允许的。
“皇后,朕听说安若溪已答应送简儿做萧厄的儿子,既然如此,莫不如就放她一条生路吧。”杨坚打了个呵欠,回避着独孤伽罗的目光,仰面躺倒在床上,漫声劝道。
“天色已近三更时分了,皇上还是尽早安歇吧。这些个琐碎的小事就不劳皇上费心了吧。”独孤伽罗因念及安若溪已被长女杨丽华接入弘圣宫护了起来,一时之间也奈何不得她,遂未置可否地反劝起夫君早些安歇来了。
杨坚却因独孤伽罗始终不肯吐口放过安若溪,心中放不下这件事,于次日一早趁前往临德殿召集大臣议事的空,特地绕道去了弘圣宫一趟,与杨丽华父女二人议定了一个保全下安若溪的主意,方离开弘圣宫,赶往临德殿而来。
三两日后,杨丽华即向母后独孤伽罗提出,以自己久居长安,闷极无聊为由,请求母后允准自己前往并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