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伏上苍横笛的肩头,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一直怕错刀。”
苍横笛心猛的一跳:“为什么?”
“他杀了崇光。”叶鸩离气息咻咻的有些乱,像是一只无路可逃却心甘情愿的小兽:“在他动手前,我根本看不出来哪怕一丁点儿的他会杀崇光的意思……但我帮了他,我不能不帮他,我喜欢他胜过我自己……”
“有时我忍不住想,错刀什么时候会杀我……恐怕到死的那一刻,我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苍横笛背后汗毛立了起来,只觉一阵森寒透骨而入,慌忙道:“公子不是崇光,宫主心里喜欢你,打小儿就喜欢,属下都看在眼里的。”
叶鸩离眼睫毛湿漉漉的,在他耳畔簌簌而颤,颤得苍横笛一颗心痛到抽搐:“我知道我不是崇光,可我也不敢要错刀待我太好……他杀了我没事,我就怕再也见不着他,陪不了他……”
“七星湖宫主必有情劫,我不要做他的劫难。谁想伤他,必得过我这关,踏过我的尸身。”
叶鸩离轻轻说着,甚至含着笑也似的轻松俏皮:“叶鸩离是苏错刀的生死关,不是他的生死劫。”
从不知暮春的夜风竟能让人如此心胆俱裂,苍横笛如受神差鬼使,手臂轻轻圈住他的腰,声音温柔而酸楚:“公子,横笛对你的心,亦是一样。”
无论他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自己的心便如穿窗而入的明月,始终只为他一人而照耀。
一路上苏错刀再也不提天馋君之事,苍横笛心中稍安,闻得斩经所已将孔雀捉回七星湖,忙靠近马车报与叶鸩离知晓。
叶鸩离这两日有马不骑,偏喜欢跟越栖见分享欢乐时光。
内堂诸事流水价的禀到面前,叶鸩离一件件分派料理妥当,并不避讳越栖见,偶尔几句闲谈,亦无针锋相对的敌意,但一双清浅的琉璃眼眸后,总似藏着另一双眼,深邃阴冷,如最敏感的鹰鹫,只要有一丝血的味道,便会骤然醒觉,将猎物或者猎网彻底撕碎。
越栖见背上如果有毛的话,那便得整日的乍着,脊梁骨一条绷紧了的鞭子也似,脸色日渐一日的憔悴苍白。
他心志再坚韧,身体却还是血肉之躯,如此日夜不得安宁,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听得孔雀之事,叶鸩离眸光流转,看向越栖见,笑道:“传本座的话回去,扒~光了这位孔雀副使,让他立在内外堂的通道上,供大伙儿观赏那既有桃源又有玉~茎的奇景罢。”
越栖见半杯热茶当即泼了满身:“叶鸩离!”
孔雀双~性一体,一直拼命遮掩不欲为人知,本已是不幸之极,叶鸩离却让他赤~身~裸~体的立于要道,整个七星湖人人得而观摩指点,他怎能还活得下去?即便求死不能,只怕再也做不得人。
想到此处,越栖见不禁大急:“你折磨孔雀又算得了什么人物?你恨的是我……放过他!”
叶鸩离掩了掩耳朵,懒洋洋的笑了:“上过宫主的床榻,果然滋润得中气十足……给你个机会,求得我开心了,本座便饶了孔雀这裸~身之辱。”
“求你?”越栖见略一迟疑,道:“怎么个求法?”
叶鸩离啪的推开苍横笛伸进车窗的脸,一把拧过越栖见的下颌,用力之大,已将白净的皮肤拧出了两团淤青:“你昨夜怎么伺候宫主,这会儿照样给本座来一场,如何?”
越栖见眸光渐转清明,淡淡道:“叶鸩离,我求了你也不会放过孔雀,是么?”
叶鸩离一派慵懒之姿,竟有几分樱唇欲度的媚态宛然:“再说。”
越栖见一把掀开车帘,跳下马车。他虽身无内力,步法招式犹在,这一下车倒也不十分狼狈。
苏错刀见得他直奔过来,当下勒马立定。
越栖见站在苏错刀马前,喘得几口气,突然双膝跪倒,尘土中冲苏错刀磕下头去,随即仰头凝视着他,目中尽是哀求之意。
☆、第四十四章
“不行。”苏错刀背着阳光,只瞧得清他面部洗练分明的轮廓,眸光神色却浸在阴影里:“阿离是七星湖的总管,十八天馋君由他执掌,御下必得有规矩,孔雀领命而不遵,他罚孔雀,并无不当之处。”
车厢内叶鸩离一声笑飞琼撞玉冰破春开。
越栖见微微一晃,只觉阳光耀眼,一道道如雪亮的长鞭,每一记都狠狠抽在自己身上,痛楚来得太密集,反而有了冷静而审慎的意味。
“御下有规矩,更得有尺度……”越栖见低着头,缓缓道:“刑罚诸事,自有刑堂,该杀该剐为奴为娼,若都由叶总管一人而决,七星湖为何还要设置刑堂?何况七星湖已入白道,脱~衣~裸~身之辱,无论哪门哪派都没这样的规矩,今日脱的是孔雀的衣衫,剥的却是其余股肱的脸面,来日门中人人寒心,畏而憎之远过敬而爱之,绝非长久之道。”
越栖见轻声一叹,道:“弱者亦有尊严,人无悲悯之心,与qín_shòu何异?”
叶鸩离掀开车帘,含笑带怒的用力道:“呸!”
苏错刀淡淡道:“别跪着,起来。”
越栖见又惊又喜:“你……饶过孔雀了?”
苏错刀目光锋利的切割开光影,湛湛看过来:“你想取叶鸩离而代之么?”
越栖见一愕,随即摇头。
苏错刀跳下马,将他扶起,道:“那就回去再说。”
苏错刀不动手则已,一动则是大刀阔斧风云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