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与黔地的地方话,本就是差不多的。
而那女子方才说的那句话,他亦是听得明了。
“澜大哥,你可算来了。”
第22章 篇九 旧游(二)
女子此言一出,任羲翎似是隐约间听到在他背后不远处传来了一声低笑。
那是一种清冷到极致的年轻男性声线,含着仿佛蔑视天地的孤傲之意,仅仅是听着,就能令人感到自身血液的温度降了几分。
“秦芸姑娘,我若是不来,你还想怎么逼他。”
这男子开口便是标准的官话,尾音似是还缠绕着几丝尚未消退的冷笑。秦芸闻言,拿着银镖的手从任羲翎的脖颈处远离了几寸,却仍旧是保持在随时可以刺进去的范围,眼波微微流转,亦随他换回了官话的语调。
“你自知我逼他是为谁,再说你现在不是来了么,何必如此苛责于我。”
“这可真是太抬举我了,任我苛责谁也断断不敢苛责秦芸姑娘。”男子答道,声音平静得可怕,恍若几人根本就不是处在这样一个杀机暗藏的状态而是在某个茶楼中嗑瓜子唠家常那样。
任羲翎在听到男子的声音之时,身体却是僵成了一块石头。
虽然那个声音被极尽的冷漠所修饰,可他毕竟也是听过数日的,如何认不出来。他的头艰难地偏了偏,想要回头去确认自己的猜测,却像是近乡情怯般,怎样也没有那个胆识。
秦芸见状,唇角颇有深意地扬了扬,如玉的十指搂过任羲翎的肩头,灵巧地一用力便将他的身体整个地旋了过去。任羲翎仍处在错愕之中,反应不及,身体硬是被秦芸如此纤细苗条的双臂带着晃了半圈,站定之时视野中十步开外的前方已然出现了一个修长的男子身影。
刹那间,任羲翎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倒流了。
一身穿戴严谨规整的玄紫衣袍,半束的流逸长发。有些苍白的脸庞映衬着略淡的眉色,眼形则是偏细长的丹凤。微微勾起的唇角含着三分嘲弄,三分狂妄,剩余的皆是难以解读的深意。医者给人的那种温润儒雅的气质丝毫也不见,眉眼间刻画着的尽是张扬的戾气。第一眼时不过是有种清秀之貌,却是越看越觉得俊采夺人。
不得不说,这套圣蛊门的衣装比先前见时的淡色长衣要衬他许多,又或许是周身气质真的变得太多,令任羲翎一时间不敢相认。
“秦……兄弟?”任羲翎轻声试探道。
年轻男子的神色滞了一下,随即眼睑稍垂,唇边的微笑显露着无尽的阴冷。
“没想到鸿亦兄居然还记得我,真是三生有幸啊。”
他这一应答,让任羲翎彻底失了神。
他所熟知的那个一颦一笑间间总是带着明快神色的秦泠,何以会变成这般模样?
他真的是圣蛊门的人?
“怎么……”任羲翎双眼空洞,喃喃道,“你为何要骗我?”
男子轻轻松松道:“鸿亦兄这是什么话,人总会有无聊想逗人玩玩的时候。再来,我可从没说过我不是圣蛊门的人。”
任羲翎当即语塞,对方分明就是说得句句在理,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太天真了。
男子向仍禁锢着任羲翎的秦芸投了个眼神过去,淡声道:“秦芸姑娘,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开他吧。”
虽然从之前两人的对话看来,秦芸的身份似乎是要比男子高贵些的,此刻却也很听话地放开了任羲翎,那枚银镖也被她收了起来。她的视线在两个男子之间游移了几轮,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那样,突然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澜大哥,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有本事。这次我便暂且饶了你,不过我得声明一下,咱们圣蛊门的本家姓氏,可不是你想借就能借的。”
男子神色一冷,却只是微微颔首,闭口不言。
澜大哥,又是澜大哥。任羲翎的内心如同浪涛般翻滚着,仅仅是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秦芸已经叫了那个男子两次澜大哥,还说什么借用本家姓氏云云,可是那个人,难道不是……
除非,秦泠这个身份,根本就是他伪造的。
那他究竟是谁?!
“要我说,这位你口中的鸿亦兄被你骗了这么久也是够可怜的。怎么,你到现在连真名都不肯告诉人家?”
秦芸满脸的戏谑与挑衅,向着任羲翎连连唏嘘。
“这事,轮不到你来管,”男子的脸上寒气弥漫,那样子就像恨不得将秦芸整个人冻成冰柱一般,“还有,你方才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任羲翎想起了不久前秦芸突如其来击他的那一掌,想必男子问的便是那个了。
“哦,很简单,我就是随手给他下了个情蛊而已,不过似乎对他没什么用处呢。”
任羲翎被噎了一下,情蛊这东西难道也是能随手下的?
圣蛊门十分擅长炼蛊用蛊,至于情蛊,顾名思义便是能够令受蛊之人对下蛊之人动情了,而他方才,虽然更多的是心底的烦乱与浮躁,却也有一种十分异样的感知。
在男子现身的前一刻,那种毫无前兆的心悸以及头痛。
秦芸好像想到了什么,指尖缓缓地在自己的唇上轻抚着一边道:“差点忘了,那情蛊还是澜大哥之前送我的。也对,能有用才怪了,毕竟是用澜大哥的血养出来的蛊。”
男子的面色变了变,微微咬牙道:“你到底在想什么,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