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笺手背上的血色符文不停闪耀,他神情肃穆,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从额间滚落。
唐涵宇只觉得疼痛难忍,似刀割,似火烤,似冰似雪,似万蚁啃噬。他以为这是叶长笺对他的残酷刑罚,咬紧牙关,不让哀嚎出口。
剧痛来袭,他晕了过去。
唐秋期大叫一声,“涵宇!”连忙伸手揽住他。
叶长笺大汗淋漓,摇摇晃晃,欲倒不倒。他眼中射出两道厉光,高声呵道:“唐秋期,剑宗门训是甚么!”
唐秋期被他威势所慑,喃喃答道:“斩妖除魔,一马当先,剑祭天下。”
“唐门最忌甚么!”
“最忌本家不和,同门相残。”
他们一问一答,叶长笺流下的汗也越多,他站立不定,强自支撑,问:“倘若唐涵宇是妖,你会如何待他,是否现在就会送他一记散魄剑!”
唐秋期“啊”得大叫一声,随即反应过来,问:“涵宇……是妖?”
叶长笺冷冷地看他,“唐涵宇是半人半妖,你现在大可以杀了他,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死了,以后唐将离退位,你就是唐门下一任宗主!”
唐秋期低头看一眼脸色惨白、双目紧闭的唐涵宇,又抬头望着叶长笺,“你撒谎,涵宇若是妖,怎么进得了曾照彩云归?”
叶长笺微微一笑,“有人帮他换尽妖血,因此结界与寻妖法器无法探测到他的妖气。那人又封印他的妖脉,是以月圆之日,他不会暴露原型。而我方才将他妖脉打开,他不知妖修法门,时间一久,便不能掩饰妖形,我想到时候,唐门诸多长老,会排着队上来大义灭亲!”
唐秋期脸色煞白,六神无主,过了好半晌,镇定下来,道:“我去告诉宗主……他一定有办法保护涵宇……”
唐秋期说着便欲站起,却发现腿已瘫软。
叶长笺道:“他是妖,这个事实很让你震惊么。”
唐秋期没好气道:“你怎么不早说?我经常与他同去除妖,不小心误伤到他怎么办?”
叶长笺道:“你不想杀他么。杀了他,一不违背剑宗门训,二来你可继承唐门。”
唐秋期冷冷地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剑宗门训,斩的是丧尽天良的妖,除的是作恶多端的魔!我为何要杀他?唐门最忌同门相残,我怎会杀他!”
叶长笺欣然一笑,“我没看错你。”他身形不稳,晃了两晃,从袖中掏出一本古籍递给唐秋期,喘了喘气道:“唐将离也无法遮掩他的妖形。这本是妖修法门……我已按照唐门的修仙古籍改动上面的文字与法诀,他不会发现。你转告他这是唐门仙术,他向来争强好胜,一定会努力修炼。他妖血虽换,根基不稳,恐怕不能熬过第一年的中秋。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坑蒙拐骗也好,撒泼打滚也罢,绝不能让他照到满月第一缕月光,否则会暴露妖形。他只要尽心竭力,一定能青出于蓝,不同凡响。往后你好生照看他,别让他误入歧途。”
他说完也不等唐秋期回应,将古籍丢在船上,径自下了舟,跃到岸上,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唐秋期突然高声喊道:“叶长笺!”
叶长笺停了下来,只听唐秋期颤着声音道:“你转过来,让我看看。”
沉默半晌,叶长笺缓缓转过身,他脸上的血肉片片剥落,渐渐露出森森白骨。
唐秋期惊愕不已,眼中涌上不自知的哀伤。
叶长笺低声恳求:“你就当我没来过唐门,亦别告诉唐将离。倘若不慎提起,便说我与他的三年之约改成十年。”他的声音涩然,似是含有无限的伤心。
唐秋期神色复杂地望着眼前之人。这人行侠好义,不拘一格,这人待他亦师亦友,这人是世人口中无恶不作的混世魔王,在白骨岭杀死成千上万名修真弟子,在仙魔斗法大会上意图烧毁云水之遥。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叶长笺道:“四大世家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暗流汹涌。你和唐涵宇都是好孩子,一定要帮唐将离守住唐门,也请帮我守住唐将离。”
唐秋期听他似乎在交代遗言,心下百转千回,看着叶长笺不断地脱落血肉,视线往下,注视地上的血水,心头涌上一阵酸楚,眼眶一红,问:“你是不是……快死了?”
唐秋期知晓即使两人的身份对立,但他心底仍有一个声音铿锵有力:他不希望眼前之人死去。
叶长笺丢给他一把银制长命锁,朗朗一笑,明眸善睐,神采飞扬。“这是师父送你的出师礼。祸害遗千年。我还未见着你们长大,未见到你们娶妻生子,怎会就这样轻易死了?”
清啸冲天而去,应魔龙飞速游来。
唐秋期握着手中微凉的长命锁,正面刻着“七星长耀”,反面刻着“寿与天齐”,他抬头见叶长笺一跃而上,对他朗声说道:“唐秋期,后会有期!”
叶长笺趁夜色浓重之时回到风铃夜渡,踉踉跄跄地跑回竹苑。
唐轩耗了毕生灵力封印唐涵宇的妖脉,而他打开这道禁锢,也使得顾念晴的肉身危在旦夕。可就算要死,他也得死在风铃夜渡。
叶长笺每走一步,便落下一片皮肉。
滴答,滴答。
血流满地。
他推开房门,膝盖骨“嘎嘣”一声脆响,竟是折了,再也支撑不住,栽倒在地。他身后传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柔和的白芒照了进来,浴红衣提着白色的灯笼,温声问道:“大师哥,你怎么了?”
叶长笺回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