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笺从小便能听到许多稀奇古怪的声音,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
他年幼,家人只当他胡言乱语,当他能与野兽沟通时,家人视他如蛇蝎,当他召唤出第一个阴兵,家人将他赶了出去。
有人修仙,自然也有人不信这些,显而易见,他的家人就属于后者。
还能怎样,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往前走呗!
有个好心之人告诉他,他是天赋异禀,可以去云水之遥求学。
多亏他那张雌雄莫辩的脸,他几乎是一路打上了云水之遥,没和叶长笺打过架的流氓,都没脸在流氓圈混。
当然,和叶长笺打过架的流氓,之后也不敢再当流氓了。
云水之遥以他根骨不够的理由拒绝了他的求学。
他记得有一个狗眼看人低的修仙弟子嘲笑他,“你应该去隔壁的风铃夜渡,他们那里才适合你这种垃圾。”
叶长笺记住了他说的话,也记住了他的脸。
但是风铃夜渡不在云水之遥隔壁,它在天涯之北。
还能怎样,往北走呗。
风铃夜渡在一座岛屿上。
正值隆冬,他年岁小,几日未曾进食,体力不支,无法召唤出阴兵,倒在冰天雪地里。
恍惚中看到一个背着药篓的精瘦小老头蹲在了他面前,在他身上拍打、揉捏,他几乎以为自己的肋骨要被他按断。
“哎呦,根骨绝佳,资质上上乘!天生修魔道的胚子。”
叶长笺被痛醒,气若游丝道:“带我走……”
“小兔崽子,你要去哪?”
“风铃……夜渡……”
那老头捏着他的嘴灌了一碗腥臭的药汁。
叶长笺几乎要呕出胆汁,只听他冷冷道:“全部喝下去,老子没耐性带个半死不活的瘪犊子回风铃夜渡。”
叶长笺咽了下去,一抹嘴巴,恶狠狠道:“老子也没打算死在这里。”
他漂亮的丹凤眼里燃烧着求生的火焰。
“你小子倒挺合老子口味的。”
叶长笺接口道:“你会不会有点老牛吃嫩草啊?”
野渡舟老闻言,语气一塞,举起拳头就打了他一个暴栗。
那碗古怪的药汁似是什么灵丹妙药,叶长笺原本还饥肠辘辘,现在的精神却好得能一拳打死一头老虎。
野渡舟老拎着他的后衣领,将他带进风铃夜渡的结界里。
叶长笺跃下船去,见到眼前美不胜收的景色,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明明外面的世界已是冬天,但这座岛上却是春夏之景。
郁郁葱葱,花团锦簇,色彩缤纷,偶尔还有白兔两三,麋鹿悠走,好不惬意。
野渡舟老见他一副惊奇的模样,道:“风铃夜渡与外头的季节相反,外头冬天下雪,里面便是夏季开花。”
叶长笺跑到一棵参天古木下,纵身而上,爬到树顶,四下眺望。东边临海,海浪拍打在礁石上,远远看去,水天相接成一线,他心想在这看日出日落一定是极其美丽壮观的。北侧皆是竹林,中间夹杂着竹苑小亭,青瓦白墙,炊烟袅袅,偶尔还能听到清脆的鸟啼声。
“小兔崽子,走吧。以后你可以看个够!”
叶长笺跟着野渡舟老一直往北面走,穿过一片千奇百怪的岩石群,奇岩壁立、惟妙惟肖。忽然间豁然开朗,原来是一大块缤纷花田,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度过栈桥,便是竹林。
林深树密,偶有孩童的嬉闹声,犬儿的吠声。林内有座竹枝搭成的凉亭,亭中摆着一张……
叶长笺眯起眼去打量,看清楚那是一张麻将桌。
亭山的匾额写着“怡情小亭”。
他们穿过凉亭便看到一口十丈见方的池塘,塘中养着鱼、虾、龟、蟹……绕过了池塘,又见几棵参天古树,枝干虬盘,绿松苍苍,翠竹亭亭,清幽无伦。
古树背后便是一堵高墙,将里头的院子围了起来,他们走到朱门前,冲出来了一个穿着鲜艳红衣的女娃娃。
只见她粉妆玉琢,眼角带煞,双手叉腰挡在门前,“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麦芽糖!”
她的声音清脆高亢,如黄莺出谷一般。
她伸出雪白的小手,掌心向上,摊开在他们面前。
野渡舟老呵呵一笑,从兜里摸出一块糖果放到她手里。
她伸手接过了,高声道:“爹,你出去一趟怎么拐了个孩子来?咱们风铃夜渡又不吃人!”
野渡舟老笑道:“他以后就是你的师兄了。”
少女闻言,柳眉倒竖,杏眼微瞪,呼道:“为什么?”
叶长笺认真道:“因为你比我小。”
他说着笑起来,摸了摸少女的头,“我叫叶长笺,小师妹你叫什么名儿呀?”
少女双手抱胸,高声道:“姑奶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风铃夜渡,浴红衣!”
她明明看上去只有十岁,这幅模样却好似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又过了两年,野渡舟老带回了沈默情。
听说他是江夏徒山世家不受宠的幼子。
徒山世家的宗主之位向来传女不传男,沈默情离家出走,被野渡舟老捡了回来。
叶长笺叼了一根芦苇杆,睨着眼道:“小子,知道进风铃夜渡的第一关测试是什么吗?”
沈默情抬起了头,他脸上的神情比他更痞,更邪,看上去完全不像个世家公子。
“放马过来。”
他笑着说道。
叶长笺呸得吐出嘴里的芦苇,从身后摸出一个骰盅,将骰子丢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