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带着哭腔的声音终于还是让杨玳神色震动了,他恍惚想起父亲临终前非常用力地握着自己的手,然而那看着自己的眼神究竟是担忧还是慈爱,他已记不清了。
“这些时候哥哥对我一直放心不下,又要顾虑我外祖那边的势力,其实我这样一个人,真的不值得哥哥忌惮。”他流着眼泪轻声道,“哥哥,我不愿听外人说我们兄弟阋墙,更不愿意因为我的事,使穆王府和拓跋家产生纷争,若是这一切真的无可避免,就让我自己了结了吧。”
杨玳咀嚼着他话中之意,忽觉不对,只见跪在地上的那个柔弱的弟弟,忽然从怀中拔出一把匕首,向着心口捅了进去。一旁的祁连阳眼疾手快一脚踢到杨琰手肘上,那匕首才飞落出去,然而他胸前已经被刺了一道半寸来深的伤口,鲜血翻涌而出。
杨玳赶忙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向祁连低喝道:“快去取伤药过来!”他握住弟弟的手,低喝道,“四弟,哥哥只是问你几句话,你何至于要自残身体?”
杨琰在他臂弯中咬了唇,像是受不住伤口的疼痛,只是低声地啜泣。
不多时,祁连已拿了伤药过来,他常年在军中,自然训练有素,解开杨琰的衣襟后,三两下便清理了伤口,替他上药包扎。
杨玳低头看着他身上的血,又看向远处地上的匕首,轻声道:“四弟,你来见哥哥,竟还带着匕首来。”
“我早就想过了,如果哥哥真的不信我,不如就死了吧,”他低泣着道:“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被哥哥这样猜忌,心里真的很难过。”
杨玳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祁连,送四公子出去。”
等到随从去而复返,杨玳才对着桌上的灯缓缓吐出一口气:“你说,方才四弟的话里究竟有几句是真呢?”
祁连阳默默摇了摇头:“属下猜不出,不过他方才拔刀自戕,倒不像是作假,从他伤口的深度来看,那一下所使出的力气,是真的要戳进心口里去,属下再慢半分,他必死无疑。”
“你的眼光我是放心的,”杨玳点头道,“不过,他能有这个举动,若不是真的懦弱求死,便是胆识惊人,已出乎我的意料。”
祁连阳沉默了片刻:“若是主子仍不放心,要不要继续从那小伴当身上下手?”
杨玳笑着摇头:“你也看到了,我这弟弟看着怯懦,却能毫不眨眼地往自己心窝里捅刀子,我们若是动了他的伴当,他想必还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祁连阳楞了一下,想起方才情形,又默默点了点头。
“倘若真的闹出事来,消息定是会传到拓跋家那边去,我如今正需要那边的力量支持,眼下似乎不该再为其他的事分神。”杨玳低声说着,却又冷笑了起来,“可是就这么轻易放过他,我心里还是不甘。”
祁连阳低了头:“主子的意思,属下明白了。”
在廊下等着的时候,卫长轩便察觉到有些不对,殿内阴沉沉的,窗纸上连一点火光都没有透出来,竟有些鬼气森森的意味。就在他等得有些焦急的时候,殿门忽然打开,却是一个高大的随从扶了杨琰出来,卫长轩上前迎了两步,忽然一惊,杨琰胸襟上点点暗红,显然是血迹。
他赶忙从那人手中一把接过杨琰,只见他脸色苍白至极,可见受伤不轻,忙道:“公子,你……”他刚说了几个字,杨琰立刻伸了手过来握紧了他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他连手心都是冷的,有些粘腻,不知道是沾了鲜血还是汗水。
卫长轩被他握得都有些痛了,终于才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然而眼神还是掩饰不住,他有些凶狠地看了一眼那个穆王亲随,而后才带着杨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