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长大后是个聪慧玲珑的皇子,深得父皇母后的喜爱。又或者恃宠而骄纨绔无为,最后做了个闲散宗室。世事变幻,但到底也不过几样人生。越是显赫的家世,往后的人生轨迹越是清晰。睚眦这么想着,不觉泛出了几分乏味。
倏而心念一转,睚眦侧头扫了一眼在一边战战兢兢的司命星君,银芒勾了祥云纹边的广袖一拢,便将那轮回镜收入袖中,大喇喇便抬步欲走。
可怜司命星君琢磨不透这位魔星的心思,心里纵然千般着急,到底也是不敢言语一声,生怕招来一场横祸。只得亦步亦趋跟在这魔头身后,一路低声讨饶:“龙二太子,您这不是让小仙为难么?要是天帝知道了……”
睚眦冷笑:“我不说你不说,天帝又不是那千里眼顺风耳,怎么地就会知道了?还是你担心我堂堂龙二太子看上了你这宝贝,顺道将它一并吞了去?”
说罢偷眼看司命星君。一张老实淳朴的脸上早已是冷汗叠着冷汗,袖子抬得越来越频繁,冷汗却越积越多。
睚眦唇角一钩,凑近了司命星君,故意在他耳边轻吹了一口气道:“放心,我看过了便还与你,保管神不知鬼不觉,天帝那老儿绝对发现不了,这样可好?”一番话说得一唱三转、绵长细密,倒仿若是情人的耳语。
司命星君当即愣在原地,脸腾地一下红成了院里新栽的虞美人。张口结舌看着睚眦大笑着远去,脚下再也抬不起半步。
^
待回到府中取出镜子,镜中已是另一番景象。
方才一片忙乱的殿内像突然定格,宫女嬷嬷齐齐跪倒在地,额首贴地。穿蟠龙服的皇帝怀中抱着一个婴儿,神情却全然没有方得小儿的父亲该有的喜气,而是悲戚盈面,双目怆然。
睚眦下意识的看向塌上。一袭白纱覆住了那位明艳逼人的绝色女子。有美佳人,怎奈迈不过奈何,自此香消玉殒。
明广帝失去了最钟爱的女子,七皇子韩湛远也永远失去了自己未曾谋面的母亲。
对于这些,其实睚眦并没有太多的感受。他本是上古神族,混沌而生混沌而长,对人间的父母亲情淡漠无觉。要不是冲着那个眼中钉肉中刺湛远天君,他宁愿此时多饮一杯酒多下一盘棋,也比看人间这无聊的分分合合有趣得多。
痛失爱人的皇帝双眼长阖,良久才将怀中不停哭闹的小小婴孩甩给身边的太监,自己大步拂袖而去。
“啧啧,看来湛远天君这一世不好过啊。生下来克死母亲又得罪了他爹,看来这辈子注定是个落魄皇子咯。”
睚眦身边突然冒出了一个人来,一张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容,剑眉星目,英俊挺拔。一袭杏黄的衫子穿在身上,明明柔软的色调,偏偏穿出了几分落拓嬉闹的张扬。此时正摇着一把翡翠骨的折扇,煞有介事的摇头晃脑道。
睚眦面无表情收了镜子,方才看向自己的宝贝三弟悠悠笑道:“那又如何?他本就是触犯天条罚下凡尘受一世之劫,这不过是他该受的劫难而已。”
“诶我说二哥,你不会乘人之危伺机报复吧?”嘲风一把合上折扇,双手抱肘乜着眼睛看向睚眦。
“就凭他现在这样,我随时都可以报了那一剑之仇。”提起复仇,睚眦不由得唇角勾起,手下意识覆上了自己左臂,红艳的眸中掠过一丝期待。
嘲风大摇起头来,长叹了一声:“唉——”尾音拖得长长,像是有什么天大的遗憾。
“怎么?你觉得我胜之不武?”睚眦冷笑道:“我的概念中只有报仇与否,至于对手如何,又与我何干?反正最后下场皆是一样。”
嘲风神色颇为惋惜:“不不不,只是三弟想到这样岂不是白白辜负了二哥几百年的苦练,心中就痛惜得很啊。”
睚眦笑哼了一声,背过身子给自己倒了杯茶。
别人不知道,自己对这个三弟可是清楚得很。别看静下来时沉静内敛,年纪虽小却有端庄威严之气。但是处的久了,才晓得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套在这三弟身上同样适用。
向来十句话里十句是假,说是上古神龙子嗣,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堪比那狐族的王。机灵有余,油嘴滑舌,把天宫里一帮小仙娥仙子哄得心花怒放,人缘比起自己这个哥哥不知道要好上几千几百倍。又生□凑热闹,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脾性。
是以睚眦心知肚明,不管这小子说什么,都只可能是一个目的——看热闹。
见睚眦转身,嘲风又绕到睚眦的面前笑道:“二哥,不过你别担心,三弟我正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既让你报了仇,又让你对得起这几百年的苦练,才来特地告诉你的。”
睚眦眉头一扬,笑得fēng_liú四溢。嘲风心中大喜,以为这次有戏,却不料睚眦冷不丁抛给自己一个简短的:“哦。”
嘲风有些蔫,还是扯着自己二哥的袖子蹭道:“二哥啊,我看你不如收了投胎的那个小子做徒弟,教他些你的武功,再封了自己的法术和他对决。这样就公平了,他输了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二哥你也既报了仇,又对得起自己的一身功夫嘛。”
“哦。”
“……”
“二哥……*¥#@……”
“哦。”
嘲风终于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走了。睚眦捏了捏清静了的耳朵,喝了口茶,才又想起轮回镜来。再一看镜子,韩湛远已经是个七八岁孩童的模样。眉眼肖了湛远天君七八分,清秀得像一个女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