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在屋里烤了半天火,却不见说书人口中另一个重要人物出现。
公文批完,韩湛远搁笔,准备抽出一卷兵书看。
睚眦赶紧见缝插针,问出一直憋在心里的话来:“徒儿,姓周的那小子呢?”
“回京了。”韩湛远听见睚眦的问话,唇角竟然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那……”睚眦张张嘴,打算换一个方式试探:“那姓周的小子可有听为师的话?若是他让你受了半点伤,为师这就教训他去。”
话却被韩湛远毫不客气的打断:“师父,您是不是在外边听到了什么风声?”
韩湛远这小子说话就喜欢一针见血,真是越来越像那个湛远天君,一点儿都不可爱。
睚眦的话卡在喉咙里,只得“吭哧”两声,算是敷衍过去。
“外边的话,师父相信?”韩湛远隔着书桌向睚眦望去,目光里头清亮亮的,看得睚眦心头一跳一跳。
“为师自然不信。”睚眦回过神来,赶忙信誓旦旦道。
韩湛远面上缓缓舒展出一个笑容:“徒儿多谢师父。师父请先行下去歇息,待晚上,徒儿陪师父一同用膳。”
睚眦自然只有点头说好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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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湛远看着睚眦走出门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在眉心,厚重的心事锁了一重又一重。
也不知当日师父用了什么办法,竟然牵制住了那个书生鬼。其后趁隙反间、刺探、后发先至,一
步一步惊险得不容喘息。
瓦剌兵骁勇善战,可以一敌十,而汉兵军心不齐操练不严,又岂是输了对方十倍。两年前那一战,虽然将瓦剌兵打得几乎全灭,但是己方也损失惨重。更何况自开国以来西北军积弊良久,尾大不掉,实在是一块不好啃的硬骨头。现下虽然自己夙兴夜寐了两年,已略有起色,但依然是一
块心病。
而这些各种缘由牵绊,绝非当年不曾亲自带兵的自己可以领会的。
当初以为是父皇倚重自己,才以调查为名,将西北三万大军交付自己。现在想来,或许是几位皇兄暗中挑唆才成的事端。
父皇年事已高,又对那几位虎视眈眈狼子野心的兄弟们倚重过多。近两年更是由得他们胡作非为,朝纲不振民生凋敝,而自己远在西北边陲,鞭长莫及。
除此之外,京城的几位兄弟早已对自己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即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
之前说书人所说的那一段龙阳之好,十之八九便是几位兄弟的杰作。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算青衣小侯爷再如何骁勇善战、文武双全,光凭无后一点,就可以全权断送。
内忧外患,夜不能寐。这些苦头,韩湛远自嘲笑了一声,纵然无奈也只能尽数咽下。
不过……听到那句“自然不信”,还是十分欢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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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子粉嫩水灵,银耳剔透莹白,香味扑鼻。轻舀一勺送入口中,香甜滑腻,唇齿生津。
面前这碗莲子羹,除了一个是用粗瓷大碗装着,一个是用玲珑玉盏盛着,简直和梦里那碗一模一样。
睚眦望着这一碗热气腾腾的银耳莲子羹,眼睛一亮,差点破了功露出红色的本色来。
“这,这么个冰天雪地的地方,徒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食材?”睚眦悄悄掐了自己一把,确
定这不是在梦中,不会有第二个天魔蹦出来,哈哈大笑三声把银耳羹给抢了去。
韩湛远笑道:“徒儿自有妙计,师父尽管放开来吃便是。”
睚眦一听,也毫不客气,一连喝了三碗。
“师父这次打算呆多久?”韩湛远瞅着睚眦的模样,忍住好笑问道。
“再,再看吧。反正为师近来无事,先在这儿呆段时日再走。”睚眦含含糊糊道。心思全扑到了
久违的银耳莲子羹上。
“恩,也好。”韩湛远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着睚眦,唇角慢慢绽开一个弧度。
几碗下肚,睚眦心满意足,这才想起来还有正事要问。
“徒儿,为师问你,你可知两年前那书生鬼的去向么?”
韩湛远皱眉想了想,道:“我倒是抓来几个瓦剌的将官问过,只是他们对那书生鬼没有半点印
象,就像是从来不存在一样。还有那天在密室里的几个都尉副将,他们也都不记得了,就像串通
好了的一样。”
天魔做事果真滴水不漏。睚眦在心里冷笑一声,却也没忘记自己的大哥:“那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人和那书生鬼在一起过?”
韩湛远依然摇头道:“没有。那书生鬼神出鬼没,我们根本找不到他的行踪。”
“那在两军对战这段日子里,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睚眦不死心问道。
“特别的?”韩湛远凝眉望向身边几位亲兵:“你们记得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么?”
“回小侯爷,属下记得有一日白天忽然风云变色,暴雨倾盆;半盏茶之后又万里无云。那几天反
常的热,积雪消融后差点没把军帐给冲走。”一名亲兵上前,小声提示道。
“师父,这算是特别的事么?”韩湛远听罢,也不多加评判,而是转头看向睚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