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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往事的人心绪平和还偶尔略带风趣,严小刀枕着自己左臂,瞭望星空,挺欣慰身边能有一个人让他乐意说出这些不屑与外人分享的故事。时过经年,他平静开朗得如同在讲不相干旁人的故事。
然而听故事的人完全就不平静。凌河的脸在星光下忽明忽暗,先是透露出专注而疼惜,随后是感动和钦佩,最终是在故事的某个拐点风云变幻突然变了脸色,面容遽然黯淡阴郁下去,浑身都变冷了。
严小刀才发觉被窝有点冷,方才还挺暖和的,凌河的身躯好像突然间就换季了。香椿树发过茬了,漫山遍野油菜花要开了,凌先生又从春天穿越回冬天了?
严小刀伸手过去,隔着棉被握了握凌河:“冷?
“你还要被子吗?
“你感冒了?”
对待他内心尊重和珍惜的人,严小刀愿意谨守发乎情止乎礼的规矩,抚摸都是隔着被子。他想探探凌河脑门热度,是用手背轻轻贴上去,觉着自己手背比手心皮肤还细腻些,不会显得太粗鲁。
“我明白了。”点点星光下的凌河唇边擎出一丝满含悲意的笑,“然后,你干爹戚宝山回来了,他拯救了你的命运,他替你还了你们娘俩当时卖命卖身一辈子都还不起的债,给了你今天!”
“……对。”严小刀时常叹服凌河的头脑。跟凌河这种人聊天交心是很舒服的,善察人意,举一反三,听个故事开头都能猜到连续剧结尾,天生适合做人生大戏的导演。严小刀也怕碰上那种笨蛋不开窍的,聊个天都罗里吧嗦得特别磕碜。
凌河长吁一口气,面色清冷:“严总您继续说,我想听听戚爷当初是怎么行侠仗义在你面前表现的。”
转过年的那个春天,某个平常天,让人完全没意料到的,戚宝山就从南方回老家来了。
这人走的时候兜里都没有两百块钱,说是去南方“下海”做生意,回来的时候穿一袭浅灰色很有质感的羊绒大衣,器宇轩昂。戚宝山乘坐黑色豪车,随身带有司机和保镖,身后还跟着数辆车,直接进村找人。
戚宝山找的就是严小刀,发现严家原址已成废墟,随即找到了在邻居家破瓦房借住的严氏。
戚宝山取得了严小刀的下落,立即马不停蹄驱车去了煤山。
用严妈妈当时话讲,这个认来的干爹,是真念旧情,真仗义!戚宝山的豪车爬上煤山山脚,下车吩咐保镖把矿区的负责人拎过来,直截了当地问:“严家那个男孩在哪?把人弄出来,我现在要带他走。”
那矿区老板从眼前人的作风派头已辨认不出当年摆摊卖鞋小贩的痕迹,可还是那句话,我们矿上有合同在身的矿工,能随便让你带走啊?他活儿还没完成呢!
戚宝山骂道,合同个你妈x,把十二三岁孩子拘禁在这万人坑里给你们当苦力使唤,哪天被你们虐待死了就扔废井里直接填井,没死的就一直用到死!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这些吃人喝血不眨眼的狼心狗肺干的都是什么行当,你们挖煤矿的都怎么发的财!
那小老板看出这人来头嚣张,只得说,他们家欠高利贷了,拍拍屁股就走啊,钱还没还清。
戚宝山问,欠你多少?
小老板伸出五个指头。
戚宝山问,五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