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总有一个无形的壳,无论是故意的刁难还是各种不好听的话,他想听不到就听不到,想看不到就看不到。
所以读书那些年他可以在养父养母为他的学费大声吵架时,蹲在客厅面无表情做自己的作业,偶尔偏头避开扔来的纸巾盒或打火机,或者偶尔避不开被砸得头破血流,在这样的环境下,他都能靠自己的努力在学业上做到门门得优。
从小养成无视那些对自己不利的事或物的习惯,目前为止明明对他来说太过简单,就好像呼吸一样简单,可是来到这个世界看到阿七那张笑脸,他还是不可遏制地觉得非常碍眼。
大概是因为这个人跟自己很像,只是他用冷漠来逃避一切,而那个人则是用笑脸来欺骗世界,虽说本质上确实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可以算作同类,可施岚还是忍不住评价他虚伪无耻、面上一套背地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以及臭流氓。
昨晚臭流氓在他坚持不肯妥协之后,终究是告诉他那个计划——阿七趁出去洗澡那段时间已经跟老板商量好了,第二天会以青楼众花魁的花车队做掩护,大张旗鼓地进入皇城,绕城一周势必引来很多围观民众。在途经火葬场的时候故意在队伍中制造混乱,然后趁混乱想办法将尸体抢走。
这个计划说起来简单,实际实施起来会遇到什么情况谁也无法预料。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听完整个计划之后施岚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也许又会出现什么意外,当然,这个想法他并没有说出来。
临睡前施岚向阿七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其实,你为什么会躲在妓院里?”
被赶下床的阿七回答道:“我前段时间受伤了,附近能躲的就只有这里。”
施岚用手指绕着自己觉得非常麻烦的长头发,颇为鄙夷地看着他:“你到底犯了什么罪才被这么追杀阿?风化罪?”
阿七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坐在地板上咧嘴笑得神秘兮兮。
刀枪不入软硬不吃的人最麻烦,如果他不想说,根本没人能从他嘴里套出一句像样的话,深觉多说无益,于是施岚一翻身,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他背后的阿七,嘴角残留着意味深长的笑,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终究什么也没说,也躺下睡了。
或者这个夜晚他们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好的预感,却不曾想到——这个计划会胎死腹中得这么彻底。
次日天还蒙蒙亮,随着楼下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传来,打地铺的阿七瞬间睁开眼睛,手反射性地来到自己身旁的大刀上,迅速坐了起来。
紧接着,施岚也醒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非常默契地紧紧盯着隔绝房门的屏风,屏息倾听。
很快,走廊由远而近传来快速靠近的密集脚步声,听那声音来者大概有二三十个人。
——暴露了。
这是他们此时同样的想法。
情况危急,此时老板青姐那故意提高音量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你们闯进我店里做什么??”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那群人似乎目标非常明确,步伐一致地迅速往这间房间靠近!
阿七已经站了起来,拿着自己那把用布条缠得密不透风的大刀,表情严肃:“是来找我的。”
施岚感觉的出来,如果真的是来找阿七,那些人很明显不需要搜寻就知道他究竟躲在哪个房间,必然是事先获得了情报,最大的可能性便是有告密者。
这么判断着的同时,施岚拿起身旁那把属于他这个身体原本主人的刀,问阿七:“现在怎么办?”
昏暗的房间里,阿七突然回过头来看他,问了他一个问题:“如果你的身体拿不回来了,你会怎么办?”
阿七目光幽深,仿佛之前从这张脸上表现出来的嬉皮笑脸全部不过是施岚的错觉,到底这个人哪一面是真?哪一面又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