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那我们再走一遍。”
“等等。”
“什么?”
“我忘了带钱出来。”
“……”
以往都是两人负责逛,赫钰负责买东西;再以往,祁融负责逛,祁路负责偷东西。这些年下来,祁家两兄弟已经把赫大财主当做了移动钱袋,所以说,造成今天这种情况并不全是祁融的错。
没办法,年货必须要买。于是两人回王府拿了钱出来,从头再逛一遍庆安主街。
事实上祁融并没有把心思放在买东西上,两人独处的状态让他仿佛置身于数年前第一次带祁路出门的情景。那时候他可以满不在乎地指使祁路顺手牵羊,但是现在……
他瞥一眼自己身边的少年。
祁路身上再也找不见一丝当初野孩子的模样。他的个头已经窜到了祁融的下巴,身材修长挺拔,不知是否由于特殊种族的关系,他常年习武,身上却没有一块肌肉,不结茧不落疤,皮肤白皙细致。五官也随着年龄的增长舒展开来,生得真叫一个好看。却偏偏配上祁路呆呆笨笨的性子,反倒冲淡了本应夺目的成分。六分阳刚和四分阴柔结合得天衣无缝,优雅却不奢华,令人惊叹却不感到艳羡。人说美人的眼睛不还是眼睛,鼻子不还是鼻子?但不知怎地多看了这样的美人,总觉得普通人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祁融默默叹了口气,若不是自己亲手把他带大,恐怕不能认出这就是当年那个丑小孩吧?天天带个美人在身边,真是完全否定了自己低调的初衷。
偏偏当事人一点自知都没有。
好在祁路也低调惯了。一路上有话少说无话不说,从不轻易对事物品头论足,反倒让人产生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神圣感,所以大多数好奇者仅偷偷瞥一眼就走开,难得有瞥多眼的,就准备好迎接祁融的眼刀吧!
两人不怎么低调地再一次走完庆安主街,手里总算提满了东西。祁路现在对肉食已经没有那么高的兴致了,但祁融还是买了很多他曾经非常喜欢的肉类。年关的肉价涨得惊人,祁融一路走一路撒钱,祁路一边心疼一边开心。
买完年货祁融没有回府,他带祁路在庆安的小巷里穿来穿去,七拐八绕来到一座庙前。
这庙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墙壁和门都起了皮,屋顶角上的雕饰也模糊不清。祁融捡来一根长木棍,远远地站着往大门上一捅,门发出嘶哑的“吱呀”声,灰尘像下雨般簌簌往下掉。
进门是个院子,一边立着棵参天银杏,陈年落叶盖满地,香炉里堆积的树叶已经溢出来了。院子后面只有一间佛堂,虽小却五脏俱全。除了一尊大日如来像,还有案台、团蒲、香烛等等,但东西都移了位,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寺庙该有的样子。
祁融拿放在角落的扫帚把佛堂大致扫了扫,在门槛边清出一块空地。接着他打开积德箱,从里面掏出一口大锅两副碗筷。祁路惊愕地看着他,随即会意过来,帮忙把东西拿到庙后边的溪水里洗干净。回来的时候,祁融已经架好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干柴。他们把锅子放到柴堆上,倒了水点上火,等水开后,把买来的食料扔进去。
在辞旧迎新的年末这天,祁融和祁路并排坐在废弃寺院的门槛上,面对着以慈爱之容俯视众生的佛祖吃火锅。
天一点点暗下去,月影高照的时候,他们的背后是万家团聚的璀璨灯火。但两个少年心中一点也不寂寞,因为这一刻,他们皆有至亲之人陪伴在身边。
袅袅炊烟中,祁融状似无意地瞥了祁路一眼,竟发现祁路也正好在看自己。他恍惚觉得少年的容色在雾气中惊为天人,那一瞬让他忽然回归到小时候凝望姐姐的一幕。
佛曰:刹那便是永恒。
祁融猛然惊醒,尴尬地咳嗽一声,耳尖微微发烫。他的视线逃回沸腾的锅里,夹起一块半生不熟的牛肉,丢进祁路碗里。
“多吃点。”他对着锅说。
祁路点点头,把牛肉塞进嘴里。之后祁融再也不用往锅里捞东西了,他的碗总是满的。
天空中飘起了雪花。两人吃完火锅,掉转过身面对大门的方向坐着。雪中能见度很低,只能隐隐约约远眺到镇宣殿檐角的那条腾蛇。
“冷不冷?”祁融忽然问道。
祁路摇摇头:“不冷。”
即便他这么回答,祁融还是往那边挪了挪,伸手揽过他的肩膀,让他的身体贴紧自己。
这么做果然暖和不少,心也跟着加快了点。
祁融不敢正视祁路的脸,这张脸在现在这种让人惆怅的环境下太具有迷惑性。他努力将视线集中在皇宫的顶角上,余光却不受控制地往祁路脸上去。
心不静,风不止。
祁融觉得可能说说话会阻止这种奇怪的遐想。
“以前我在留国,过年的时候比现在热闹得多。”
话一出口祁融就懊恼了,这不是废话么?哪个王宫过年只有两个人?
祁路很乖地跟了一句:“是啊,今年冷清了。”
“不不,我的意思是,呃,留国过年比凌国要热闹。”祁融擦擦汗,“大街上有舞狮舞龙和杂耍,满街的糖果美食吃都吃不过来,王宫为王亲国戚和官员的小孩准备了游园会,姐姐还会送我她亲手做的新衣裳。”
祁融感慨。其实哪个国家没有这些东西呢?每份佳节倍思亲,更何况合家团圆的新年。虽然皇室照顾到他们这些背井离乡的质子,过年时候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