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之愣神,也是,掌勺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负责吃就成。拿起筷子尝了一个,却没心中所想的那般好吃,他偏好清淡,且不喜欢太咸太辣的东西,这馄饨总觉得味儿重了点,油也多了。
不过李五更喜欢这样的,嗯……偶尔换换口味也未尝不可。
吃了两口,云舒之放下筷子。李五更抬眼望他:“不合胃口?”
云舒之摇头,正色问道:“你想过出去么?”
李五更舀了个馄饨进嘴,嚼几口下肚:“到哪儿?”
“外面。”话一出又添了一句,“临州城外,淮南,江北……游历名山大川,把那些个好地儿都走完。”
游遍好山好水么……想!当然想!
李五更喝了口汤,由衷道:“云二爷您这日子过得可真舒坦。”出生命不同,这样的闲适日子他只能艳羡。等哪天他有钱了,也出去游荡一番。
“我呢,这几年肯定都去不了,等过几年再看。”他又道。
云舒之倒惊喜得很,还以为他不会去,顿时话就多了,噼噼啪啪跟倒豆子似的跟他说了一通,哪个地方人好,哪个地方景美,特色为何云云。
李五更耐着性子听他说,心里却好笑,这书生一说话就跟洪水冲破了围堤般,一发不可收拾。
“到时候你我二人结伴同游,如何?”云舒之把山水好景挨个儿说了一遍,又提议道。
李五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敲了敲碗,道:“快些吃,不然就冷了。”
说完又添一句:“冷了没甚香味儿,不好吃。”
不知是拒绝还是答应。云舒之这回也倔,非要问个明白:“去不去?就咱俩。”
李五更总觉得这话有些怪,默然良久不答。云舒之也尴尬不已,讪讪地拿起筷子,仍是不死心道:“你若是想去,记得叫上我。”
仍旧不语,李五更低头吃自己的,一口馄饨两口汤。
小时候的事虽已记不得多少,但他仍旧晓得父母还在时,家中日子过得舒坦,不缺吃穿。父亲心善,是个老好人,别人找他帮忙他就一定帮。可惜苍天无眼,将他收走了,兴许是让他做天官去了。
他家是外来户,姐弟俩举目无亲,加之那时候他们都不懂打理,没几年就将银子耗尽,连田地都给卖了,家里可谓是穷得叮当响。
好在父亲喜留善,受过他恩惠的人也多,村里的人不时也会赏他俩口饭吃。
如今一个屋檐下住两种人,一穷一富,一贱一贵,再如何相处和睦,也是云泥之别。年少时也曾有过游学的梦,只是现实如此,只能收起那些不该想的,赚钱以谋生。
吃完收拾碗筷,擦干净桌子,李五更走到门后,才正式回了他的话:“去!到时候还望先生多加照顾,恐怕得麻烦你了。”
焉兮兮的云舒之登时神清气爽,好似得了甚奇珍异宝。
“不麻烦!”他回道,“你想先走哪儿?长宁还是汜水?长宁繁华热闹,汜水幽静壮美,各有长处,你说哪儿更好?”
李五更笑而不语,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真烦。
心里不平,故而爱比较,爱分个高低。可不都是人么,有甚好不平的?云舒之再高贵又如何,他还不是得跟自己一桌吃饭。他李五更穷了这么多年,志气几乎都被贫困磨没了。方才突然就想通了,人穷志不穷,何必把自己放得那么低。
“云先生要在这儿留几年?两年?还是三年?”李五更洗着碗,佯作无意地问。
云舒之明显被问住:“先教两年书。”一面说着一面把折扇插在腰后,撸起袖子要来帮他洗碗。
李五更挡住他:“我来就行,先生回屋去看书罢。”
先教两年书,言下之意就是会回去。
他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脑子浑浑噩噩的,喉咙发紧,太阳穴胀痛。
“先教两年书,再看看能不能把生意做大,赚点钱好养老。”云舒之把话说完,余光注视着他。
李五更低头轻笑,又飞快地掩去笑意,淡然道:“嗯。”
末了又道:“那我得跟着你沾光了。”
留久点就好。
他有些话想问,但还是没问。云舒之也好,他也罢,他们都有不得不隐瞒的东西。
“云舒之。”他喊道。
“做甚?”云舒之应他。
多谢。
“没。”他回。
云舒之不解,怪得很。
过了半晌,云舒之这才想起正事来。他郑重道:“六月十五我过生。”
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李五更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愣愣问:“咋?”
“你得给我过生啊!”云舒之一脸理所当然,“少说要给我摆一桌,再来一坛花雕。”
李五更错愕。
“不用去酒楼,你自己做就成。”某人自顾自道,全然不看他的脸色。
第二十七章
“成啊。”李五更回道,摞好碗放进碗柜里。